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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IF番外如果相遇在少年時

    皇帝再次御駕親征。

    他離開帝都之前的最後一道旨意,便是冊封了顏鳶為太子儲妃,並且封了顏宙一位族弟做了帝都城城防軍的統帥,幾乎等同於把城防軍併入了顏宙的麾下。

    此舉在朝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顏宙是什麼人?

    他是戰功赫赫的開疆武將,仍然手握兵權雄踞一方的定北侯。

    歷朝歷代,這樣的人即便封了藩王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即便離群遠居,也要誆他交出質子扣在京城,防止他生出謀逆之心來。

    而聖上居然把帝都城的城防軍送到他手上?

    這與開門迎狼有何區別?

    他甚至要封顏宙之女做太子妃,這簡直就是癲狂之舉。

    他是要拱手讓江山嗎?

    朝中上下無不震驚,耄耋之年的老丞相帶著群臣,在宮門口跪了三日三夜,終究未能改變聖心。

    他主意既下,聖旨便傳到了顏鳶的住處。

    彼時顏宙還在帝都城,與顏鳶的外公在對酌。

    顏鳶的外公本是太傅,如今已經告老還鄉好幾年,聽到了風聲特地入了京來。

    顏宙溫聲對老太傅解釋:「陛下是別無選擇。」

    老太傅急得滿頭大汗:「什麼叫別無選擇,這是拿你在火上烤啊!」

    顏宙道:「陛下他……時日無多。」

    老太傅臉色慘白:「那他為何……」

    顏宙輕道:「太子還太小,他若不封攝政王,皇后是勢必垂簾,若非用這樣的方式,恐怕將來朝堂難免淪為外戚的後院。」

    畢竟皇帝斬殺只有太后的直系族人。

    這本就是一個兩難的決定。

    皇帝選擇了劍走偏鋒,破釜沉舟,乾脆留下一局死棋。

    老太傅久久沒有言語,到最後只是喃喃:「總有代價,總有代價……」

    顏宙的目光悠悠落在了顏鳶身上。

    顏鳶還無知無覺,她自從接了聖旨,腦海中就一片空白。

    是以爹爹叫她名字時,她還呆呆站在原地。

    她怎麼就成太子妃了呢?

    顏宙輕聲問她:「鳶兒願意當這太子妃麼?」

    ……

    顏鳶不知道自己願意不願意。

    她只是覺得有些荒謬。

    陛下甚至連見楚凌沉一面都不願意,怎麼就活生生地塞給他一門親事呢?

    顏鳶慌慌張張入了宮。

    聽往來的宮女小聲議論著:「聽說太子不願意接受指婚,一心求著聖上更改心意呢。」

    顏鳶躲在暗處看著楚凌沉,忽然間覺得說不出的委屈。

    她其實……也沒有那麼願意的。

    她的家在西北。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娘親。

    她從來沒想過要長長久久地留在帝都城裡,可是因為賜婚的對象是他,她才多了幾分猶豫,不然她在得知婚事的那一刻就提包滾了!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多此一舉了。

    楚凌沉還在皇帝寢宮門口跪著。

    顏鳶也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乾脆衝到了他面前去,告訴他:「我也不想嫁給你的。」

    楚凌沉的神情有些狼狽:「顏鳶……」

    顏鳶抬起頭顱,高傲地告訴他:「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讓這樁婚事泡湯,你不必感到煩惱。」

    ……

    婚事就此擱置。

    顏鳶跟隨著爹爹回了西北。

    她本來年紀也尚小,婚事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幾日之後皇帝就再次御駕親征,這一次顏宙沒有陪同,皇帝在邊境涉險,最終因為馳援不及薨在了邊疆,再也沒有回帝都城。

    皇帝薨逝的噩耗傳來時,顏宙再次帶著顏鳶入京。

    顏鳶遠遠看著楚凌沉。

    看著他蒼白著一張臉,像是一棵枯樹一樣,坐在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上,說不出的孤單。

    昔日的皇后娘娘如今已經成了太后,就坐在他的身旁,雍容而華貴,她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悲傷的痕跡,熟練地操控著一切。

    待到一切事了,她帶著楚凌沉,來到了顏宙的身前。

    顏鳶站在父親身後望著楚凌沉。

    楚凌沉眼圈漆黑,靜靜回望她。

    已久有多久沒見了呢?

    顏鳶記不清了。

    但好像一切已經今非昔比。

    太后溫和望著顏宙,輕聲道:「哀家知道顏侯一直對沉兒與鳶兒的婚事有所芥蒂,侯爺為國為民操勞已久,這門婚事如若顏侯不願……」

    顏宙笑道:「臣不敢。」

    太后道:「顏侯當真不再考慮?」

    顏宙拉著顏鳶的手,朝著太后恭謙行禮:「先帝遺旨,顏宙誓死遵從。」

    太后沉默了片刻,終究笑了起來:「顏侯果真如先帝所說般赤膽忠心,倒是哀家小人之心了。」

    那是顏鳶第一次,在太后的臉上看到那樣陰戾的神情。這個往日裡溫聲細語的女人,不知何時褪去了溫柔的外衣,露出了銳氣的鋒芒。

    可惜她還實在太小。

    她不明白何以先帝薨逝,所有人就都變了。

    賜婚並非是先帝留下的最後一道聖旨,他真正的遺旨是卸了爹爹的邊防軍的兵權,只留了爵位,把他調回了帝都。

    ……

    那年顏鳶十二歲。

    顏鳶跟隨著爹爹,舉家遷入帝都城。

    楚凌沉已經登基做了皇帝。

    太后不再召顏鳶入宮,她也再沒有機會見到楚凌沉。

    時間慢慢流轉。

    那份賜婚的聖旨就像是存在於很久遠的夢裡。

    這些年太后勢力漸盛,朝中已經很少有人提起那道旨意。

    顏鳶隱約也會聽到楚凌沉的消息。

    聽說他登基之後便借了爹爹的力,阻撓了太后垂簾聽政的打算,聽說他小小年紀便能權衡朝中各方勢力,漸漸已有了君臨天下的氣焰,聽說……各方朝臣已經暗自角力,在中秋宴上帶上了自家的女兒。

    彼時顏鳶十四歲。

    她已經有將近三年沒有見過楚凌沉。

    她隨著爹爹入御花園赴宴,遠遠地看著高座之上的楚凌沉。

    三年不見,他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

    那年他在秋獵場上遇見的楚凌沉,是個柔韌端方的少年,眼前的楚凌沉眉宇間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青澀,只有化不開的冷漠,舉手投足一派帝王威儀。

    他大約已經不會臉紅了吧?

    顏鳶在觥籌交錯間,盯著他迷迷糊糊想。

    她也不是當年的顏鳶了。

    她收斂了許多脾氣,也知當初的不歡而散的局面其實有些可笑,更知道她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她早早退了席,信步遊走到了花園的湖畔,席地坐著看月亮。

    彼時滿月如霜,她躺在草地上,嗅著泥土與湖水的氣息昏昏欲睡。

    不知何時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顏鳶抬起頭來,看見楚凌沉踏月而來,他停在距離她五六步的地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比月光還安靜。

    顏鳶看著他,腦海中有一些恍惚。

    眼前的畫面與當年秋獵時的景象重迭,可眼前人卻儼然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了。

    到底有多久沒有見了呢?

    顏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楚凌沉也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樣寂靜僵持。

    過了許久,楚凌沉有些冷淡的聲音響起:「你冷麼?」

    顏鳶沒有聽懂,本能回了一聲:「啊?」

    楚凌沉看著她呆愣的反應,臉上的冰霜化開了一些,淡道:「秋夜寒涼,孤冷了。」

    顏鳶還是呆呆的。

    她想說你冷了就去添衣服啊,關我什麼事?

    但眼前的楚凌沉身穿朝服,一派帝王威儀,她終究是收斂了,把話咽回了喉嚨底。

    楚凌沉道:「上船吧。」

    顏鳶這才發現,湖邊停著一艘大船。

    她跟著楚凌沉進到船艙。

    船艙里早已經擺好了美酒佳肴,還點著一盞小小的暖爐,暖爐裡面小小的火苗閃動著橙黃色的光芒,照得楚凌沉的臉染上了一點點溫暖的顏色。

    顏鳶的額上沁出了一層汗水。

    楚凌沉抬起頭來,低聲道:「你是在怕孤麼?」

    顏鳶搖搖頭。

    她雖也覺得彆扭,倒也不至於害怕。

    楚凌沉道:「那你為何大汗淋漓?」

    顏鳶老實道:「……熱。」

    時候才中秋,她還穿著單衣。

    這個天氣誰抽了瘋點暖爐啊???

    楚凌沉一怔,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舉起茶壺,把茶水澆到暖爐上。

    頃刻間炭火熄滅,船艙里濃煙四起。

    楚凌沉僵在當場。

    顏鳶:「……」

    顏鳶只能邊翻著白眼,便抓住了楚凌沉的手腕,拖著他走出船艙。

    楚凌沉比她記憶中要瘦不少,他的手腕冰涼,腕骨抵在她的掌心上,這是與記憶中全然不同的手感,讓她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顏鳶以為半道就會被楚凌沉甩開手,結果卻沒有。

    他一路溫馴跟著她,就這樣一路走到甲板。

    楚凌沉的目光落到她的發頂,輕聲道:「我們多久沒見了?」

    顏鳶有些侷促:「三年。」

    楚凌沉低頭沉默,又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這些年既已入京,為何沒有入宮?」

    顏鳶愣了愣:「沒有旨意,我怎麼入宮?」

    他當皇宮是她家開的嗎?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自從先帝賜婚,太后便不再喜歡她了,自然也不會讓她入宮玩耍,再者每年的中秋新年宴會,爹爹也有意讓她避開鋒芒,不現人前,哪裡是能說入宮就入宮的呢?

    楚凌沉皺起眉頭道:「你也可以請旨入宮。」

    顏鳶茫茫然問:「請誰的旨?」

    楚凌沉道:「我。」

    顏鳶愣愣看著他,想了想又低下頭道:「你不是在生氣麼?」

    因為一道賜婚的旨意,在先帝的寢宮前長跪不起,整個皇宮乃至於整個帝都城都知道,他有多麼牴觸這門親事。

    她並非期期艾艾的閨閣千金。

    他既然牴觸,難道她還上趕著麼?

    楚凌沉短促地呼出了一口氣:「我沒有。」

    顏鳶疑惑道:「啊?」

    楚凌沉低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成為權柄的代價。」

    顏鳶愣了愣。

    這並非她第一次聽見代價這個說法。

    那年她的外公紅著眼睛連說了三遍總有代價。

    這些年她慢慢懂事,也漸漸明白過來,這門所謂的親事不過是先帝為了制衡太后設下的一局棋而已。朝堂上勢力三足鼎立,誰也奈何不了誰,年少登基的楚凌沉才有可能在夾縫中殘喘成長。

    她也是到近來才回過神來,明白外公說的是什麼。

    因為她就是那個代價。

    原來楚凌沉他……那麼早就知道了嗎?

    顏鳶抬起頭看著楚凌沉,問他:「那今日呢?」

    今日他跟來,即便是在船上,也總會有人看見,有人看見就會有風浪,帝都城從來沒有真正風平浪靜的時候。

    楚凌沉低下頭顱:「我與自己作過一個約定。」

    他輕聲道:「只要你入宮,我便……縱容自私。」

    顏鳶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困惑。

    幾年不見,楚凌沉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

    船甲板上燈火微弱,他的身影幾乎要融進夜色里。

    寂靜持續了片刻。

    楚凌沉忽然發出了一點帶笑的氣音。

    他道:「顏鳶。」

    顏鳶:「嗯?」

    楚凌沉抬起頭看著顏鳶:「給我寫信吧,三日或者五日一封,告訴我你在做什麼。」

    顏鳶:「……」

    楚凌沉望進顏鳶的眼睛:「這是聖旨。」

    顏鳶:「…………」

    ……

    顏鳶萬萬沒有想到,只是赴了個中秋宴,自己就背上了如此痛苦的作業,三五日一封信,天長日久,何時是個盡頭?

    這天底下終究沒有後悔藥。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也堅持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能寫些什麼,實在無話可講了,就連家裡的小花貓生了幾個花色的崽都告訴了他。

    楚凌沉也會回信。

    告知她楚驚御去了屬地,告知他朝堂上新任的丞相郁行知非池中物,告知她晉國似是有所動盪,他本打算與晉和談,幾經考慮之後放棄了赴晉的打算。

    顏鳶其實對他說的這些事沒有多少興趣。

    但楚凌沉的字很好看。

    一筆一畫,端莊得不得了。

    看著字便可以想像出,他執筆的手是應該有著最柔韌的手腕。

    顏鳶對他的喜愛,大約是在這時候慢慢地生根發芽的。

    就這樣又是三年。

    楚凌沉已經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儼然一副君臨天下之勢,隔壁晉國內亂平息,女帝登基,送來了一份誠意滿滿的和談文書,不日便將親自赴晏。

    天下眼看著就要太平了。

    婚書便是這時候送到的侯府。

    秋日裡梧桐樹葉落下的時候,顏鳶終究是披上了嫁衣入了宮門。

    洞房花燭之夜,顏鳶頂著鳳冠,只覺得頭都要掉了。

    楚凌沉笑著摘下她的鳳冠,傾身吻她的眼睫。

    顏鳶又困又累,在他給的和風細雨中,漸漸失了神智,迷迷糊糊問他:「往後還要不要寫信啊?」

    楚凌沉怔了怔,低頭咬她的唇:「……不用了。」

    顏鳶便安心閉上了眼睛,勾住他的脖頸。

    她輕聲應他:「好。」

    ……

    夢境到後來儘是一些碎片。

    顏鳶在夢境中反覆輾轉,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

    楚凌沉還在她身旁酣睡。

    她還沉浸在夢裡難以脫身,恍恍惚惚間,看著眼前的楚凌沉,又覺得與夢中的他其實不太一樣,夢中的楚凌沉雖然也經歷了諸多不幸,但終究沒有落到真實的楚凌沉的地步。

    楚凌沉感受到了目光,睜開眼睛,伸手攬著顏鳶入懷裡:「想什麼?」

    顏鳶老實道:「做了個夢。」

    她把夢中所見告知楚凌沉,然後輕聲問他:「我那年若是真去了狩獵,或是後來沒有因為婚約和身世而離家出走,會不會……你會好過一些。」

    其實先帝的決定從來沒有更改過。

    她與楚凌沉本就有過一份婚約。

    是她逃走了。

    楚凌沉聽了陷入沉默,過了好久,才輕聲開口:「夢中的你舉家搬到帝都,長留京中,與真正的你可有分別?」

    顏鳶想了想道:「有。」

    浮生在世,牽一髮動全身。

    夢中的顏鳶在帝都城生活了許多年。

    她沒有從軍,沒有入見薄營,世上也沒有寧白。

    她只是個尋尋常常的侯府千金,性子雖然未改,為人處世卻多了些拘謹,少了幾分恣意。

    楚凌沉輕道:「那便不用做這樣的假設。」

    他的眼睫微垂,像夢中一樣,傾身吻她的眼睫:「我所衷情的寧白,分毫都不能少。」

    顏鳶心中一動,只覺得說不出的滋味在胸口飄蕩開。

    是了,本就只是一場夢而已。

    更何況結局也是一樣的。

    她像夢中一樣,摟住了楚凌沉的脖頸,閉著眼睛吻上他的唇,放任氣息漸漸紊亂。

    「楚凌沉。」

    「嗯?」

    「我也喜歡你。」

    (全文完)

    完結啦!

    接下去主要精力要準備新坑了。

    本文想到有補充的會更番外,但不定時了。

    不知不覺已經半年時間,感謝大家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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