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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好玩嗎?

    楚凌沉的眼睫近在眼前。

    顏鳶的腦海里卻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事情何以發展到了這地步,幾乎沒有思考的話,脫口而出:「臣妾並不是那個意思。」

    楚凌沉眼裡閃過惡意的光芒,喉嚨間提出低緩的聲音:「那皇后是什麼意思。」

    顏鳶頓時語結:「我……」

    她想要告訴他,那夜的混亂錯覺是因為她在蠟燭里下了藥。

    她想告訴他,她也並非食古不化的人,既然大家趣味不同,原本便是不必強求的。

    她還想告訴他,那夜也不過是點嘴唇碰嘴唇的事,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既非真心,便不足掛心。

    無數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盤踞。

    顏鳶急促地喘了口氣,凌亂間對上了楚凌沉的眼睛。

    那是一雙寂靜如寒潭的眼睛。

    顏鳶怔了怔。

    頃刻間所有的慌亂都煙消雲散,只留下一抹涼意漸漸在身體裡蔓延滋長。

    顏鳶咬牙道:「這樣捉弄臣妾,很好玩麼?」  

    楚凌沉勾了勾嘴唇:「確實。」

    他的眼神清明,明明沒有絲毫的旖旎,反而帶著淡淡的玩味。

    顏鳶冷道:「可臣妾覺得一點都不好玩。」

    她終於確定了,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種方式,擾亂她心智,報復她方才的僭越。

    他就站在冷靜的高地,看著她失態,或許他還想要試探她對那夜之事的態度,可他明明還有其他方法,可他卻選擇了最讓她難堪的一種。

    忽然想通暢的顏鳶,身體裡生出了一把無名的邪火。

    她推開楚凌沉,死死瞪著他:「我自入宮起,從未有半件事對不住陛下,可陛下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過同船人。」

    楚凌沉的眼神淡淡的。

    他不置可否,顏鳶就當他是默認了。

    她氣得想笑:「我不知道宋莞爾是如何為陛下辦差的,陛下若是實在不滿意,大可以換人。」

    楚凌沉眼裡的玩味漸淡:「你認為孤是用你替換了宋莞爾?」

    顏鳶反問:「難道不是?」

    有了定北侯之女,更換了縣丞之女,用起來當然更稱手。  

    所以宋莞爾去了佛骨塔,她入了乾政殿。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顏鳶的心思全然寫在臉上。

    楚凌沉盯著她的臉,目光漸漸變冷。

    顏鳶發現了,可她胸口也壓抑著火苗。

    此刻那顆小小的火苗已經成了燎原的火,她便只想要發泄:「既信不過,殺了便是,何必用這種方法凌辱。」

    楚凌沉冷笑:「凌辱?」

    顏鳶迎著他陰冷的目光:「沒有那份情誼,卻行那般舉止,不是凌辱是什麼?」

    楚凌沉的眼裡瞬間寒潮肆虐。

    顏鳶坦蕩蕩地望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在作死。

    可她實在是胸口惡氣難消。

    她本不是細膩多情的性格,可是那夜的書房之中,她看到這世上最後一個屬於寧白的痕跡,聽到他在昏沉之中輾轉求寧白不要離開,她心中確實有升起過那麼幾分婉轉的心思的。

    畢竟他是楚凌沉。

    他是寧白曾活在這世上最後的痕跡,亦是她前半生的終點。  

    他與旁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而她就像是個傻子,那夜因為一塊小小的靈牌心有所憾,竟然當真沒有推開他。

    這才是她這把怒火的原點。

    「天亮了,陛下。」

    顏鳶盯著楚凌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噩夢該醒了。」

    說完便自顧自走出了書房。

    她知道楚凌沉正在看著她,他的目光陰冷潮濕,就像背陽處長出的青苔。

    屋外太陽已經升起,千萬縷金絲灑落在她的身上。

    她還是有些恍惚,走出房門時微微駐足了片刻。直到濕涼的風穿堂而過,吹得她身上每一處都蜷縮了起來,她才迷迷糊糊有了些許劫後餘生的感覺。

    「顏鳶。」

    在他身後,楚凌沉的聲音遲遲響起。

    顏鳶停下腳步。

    楚凌低沉道:「後來呢?」

    又是這個問題,顏鳶一點都不想回答。

    這一次楚凌沉只是靜默了片刻,輕聲道:「那位借住在少女家的傷重密探,最終查出了什麼?」  

    顏鳶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沉默。

    她眼下手腳虛浮,心中猶如壓了一塊碩大的石頭,全部拜他所賜。

    偏偏眼前的罪魁禍首竟然還指望她填坑。

    「沒有後來。」

    「山上沒有好郎中,密探傷口化膿,在少女臨盆前夜——」

    她回頭看著楚凌沉的眼睛,冷漠道:

    「死掉了。」

    「……」

    ……

    楚凌沉走後不久,塵娘便端著熬好的湯藥到了書房。

    彼時顏鳶還坐在書房裡發呆。

    她其實有些後悔。

    楚凌沉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他一直是敏感多疑又惡劣殘忍的性子……明明是她因為那些相濡以沫的肢體接觸而亂了心思,才惱羞成怒對他發了一通火。

    說到底是她的心亂發泄。

    而楚凌沉……

    他狗是狗了一些。

    但他是個極大方的東家啊!

    顏鳶低頭看著面前的湯藥絕望地想,今天她和楚凌沉鬧翻了,以後還會有送上門的天漏草嗎?已有的天漏草夠她把小命調養好嗎?楚凌沉若是實在生氣,該不會把天漏草要回去吧?  

    現在回去磕頭認錯抱緊活菩薩的大腿還來得及嗎?

    顏鳶悔得腸子都綠了。

    這皇后怕是要做到頭了。

    比皇后要做到頭更加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差事卻並沒有半分減輕。

    她才用完早膳,織造司的圖樣文書們便又是一摞一摞地被送到瞭望舒宮裡。這些文書中有一半文書上都蓋著加急的印章,她只能不眠不休一封一封批閱,批到最後腦子裡都只剩下金絲銀線珠釵樣式天暈地旋。

    到午後,最後一封文書終於批閱完。

    顏鳶還來不及補眠,就聽見遠處傳來倉皇的聲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走廊上響起凌亂的腳步聲,片刻之後阮竹領著一個女子走進了顏鳶的書房。

    顏鳶定睛看了許久,才認出來眼前的女子是誰。

    她是織造司里負責衣樣設計的女官,好像是叫喬羽。

    喬羽平日裡每次來望舒宮都跟在織造司的掌事身後,妝容精緻卻安靜乖巧,很是討喜,可今日她卻粉黛未施,形容憔悴,看上去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顏鳶定睛看著她,問她:「出了什麼事?」  

    豈料喬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回娘娘,林掌事她、林掌事她……昨天夜裡懸樑而死了!」

    顏鳶手中的筆一頓:「你說什麼?」

    喬羽朝著地上重重磕了個頭,開口時已然帶了哭腔:「今天清晨,洗掃的宮人發現林掌事……她懸在織造司的八珍殿上,發現時已經、已經沒有氣了……內務司的人來看過,說、說是自縊……」

    喬羽邊哭邊說,含混的聲音在喉嚨口翻滾。

    顏鳶花了一些精神,才終於勉強從她的敘述中聽明白了來龍去脈。

    出事的那位是織造司的掌事林季娘。

    這位林掌事身居掌事之位已久,向來是織造司的實權一把手,如今太后壽宴的準備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這位林掌事時常通宵達旦,卻不知為何昨夜竟然在八珍殿懸樑自盡了。

    內務司的人第一時間趕到,對八珍殿進行了仔細地盤查,從林掌事身上並無掙扎痕跡,且八珍殿並無異常,還在她的胸口發現了一封遺書,便推斷她應該是自縊,隨後就把屍首抬走了。

    「可林掌事她是不會自殺的!」

    「她昨夜還與奴婢一起縫嵌藍花雀羽,她還說、還說孔雀頭頂的羽毛要比其他地方鮮艷,她想要再去買一些新鮮的藍花雀羽裝點……」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自殺?一定是有人、有人……」

    她朝著地上重重磕頭,抬起頭時眼睛赤紅:「奴婢求娘娘為林掌事做主昭雪!」

    喬羽跪在地上涕淚縱橫。

    顏鳶看著她,好久,才眨了眨眼。

    ……

    「娘娘已經趕去了織造司。」

    乾政殿內,洛子裘端著一個花盆輕輕放在楚凌沉的窗台上。

    花盆裡種的是靈香草,一種助眠的花草。

    近來楚凌沉忽然拒絕用安神香,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只能用這種聊勝於無的東西,拐彎抹角地壓一壓他的情緒。

    可是很顯然,效果好像不怎麼樣。

    楚凌沉的情緒依舊低沉,昨夜去過望舒宮後,好像還更壞了。

    難啊。

    真是雪上加霜。

    洛子裘在心中嘆了口氣。

    「不過內務司的人已經把織造司查了個底朝天,該審問的人也都已經審問了一遍,娘娘要想翻出一些新花樣來,怕是不易。」  

    楚凌沉果然沒有反應。

    他的眉宇間儘是陰霾之色,身周籠著一層陰沉戾氣,也不知道這份陰沉是衝著顏鳶,還是衝著朝堂,抑或是衝著自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不論這份戾氣是衝著誰。

    反正死的一定是他這個倒霉蛋。

    洛子裘緩步走到楚凌沉的身前,心情比上墳還要沉重。

    他深吸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份密報,躬身把它托舉到楚凌沉的面前:「陛下,派去西北的人……送回了定北侯府與皇后娘娘的調查結果。」

    楚凌沉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指尖探出到洛子裘手中的信箋,微微僵了一僵,才遲遲接過了它,緩緩打開。

    他的目光落在紙上,眼睫忽然一顫。

    洛子裘的心也隨即墜落到了谷底,跌穿十八層地獄。

    造孽啊。

    我只是個無辜的大夫。

    洛子裘在心中哀嚎,語氣平靜而又絕望:

    「陛下神機妙算,推斷不假,皇后娘娘這些年的行蹤,確實是被偽造的。」  

    「娘娘早在四年之前就已經離家出走,聽說是……與相戀的男子私逃去了北邊。」

    「侯府的府兵多方探查無果,為免……咳,外揚,於是對外稱是染了重病。」

    「之後四年娘娘的行蹤無從追尋,不過密探冒險深入侯府,翻找出過幾封往來信件,推斷娘娘不知何時真病了,與……那人在一處醫所養傷。」

    洛子裘不露痕跡地看了一眼楚凌沉。

    楚凌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就連眼睛都不曾眨動一下。

    洛子裘狠了狠心,豁了出去:

    「此人只在書信中隱約提及,還待詳查。」

    「目前只知他的名字……」

    「叫寧墨。」

    關於寧墨是誰,104章有出現過,當時不是這名字咳,臨時改了個名字,建議可以回頭看一眼就能對上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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