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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藥香

    寢宮裡,幽香淡淡地飄散著。

    塵娘湊上前聞了聞,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道:「似乎是一些安神的香。」

    果然是這樣啊。

    塵娘還在沉思,顏鳶已經乾乾脆脆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衫,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浸進了浴桶里,雙手支在浴桶邊上,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塵娘就在她的身後,猶豫再三道:「娘娘,以奴婢看來,這安神藥的藥量……」

    顏鳶睜開眼睛:「太過有效,是麼?」

    塵娘點點頭。

    她雖然說不出具體的藥方,那藥味也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就剛才湊近聞了一下,頭就有些暈了。這藥量若說是安神,未免也太過猛了些。

    塵娘想了想道:「娘娘等下最好仔細擦一擦手腕,否則……」

    顏鳶勾勾嘴角:「否則說不定睡到後天,是麼?」

    塵娘沉默著點點頭。

    顏鳶問:「你能推算出藥方嗎?」

    塵娘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最終搖搖頭:「不能。此方不多見,想來是下藥之人自己調製的方子,用藥也極其複雜,只是一些殘留的味道,奴婢才疏學淺,無法參透。」  

    顏鳶道:「那如果我曾經聞到過,是不是極有可能來自同一個主人?」

    「是。」塵娘遲疑問,「娘娘曾經用過這麼猛的安神藥?」

    顏鳶點點頭:「偶然間用過一次,效果極好,一直在找來著。」

    就在不久之前,那間破舊的野外客棧里。

    那位綁匪大哥所用的迷香就是這股子特殊的清幽味道。

    那位把他騙得團團轉的「宮裡人」,讓他挾持她上山後又食言,企圖引誘綁匪撕票的人,交給綁匪大哥的就是這種迷香。

    今日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得來全不費工夫。

    溫熱的藥水浸泡著皮膚,顏鳶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交代塵娘:「塵娘,我小睡片刻,等下記得叫我……」

    塵娘不回答,她低垂著眼睛,用一個木瓢緩緩舀起水,淋到顏鳶的肩上。

    她的手正微微發著抖。

    因為她看見眼前的身體並非千金小姐的白玉無瑕,她的脊背上一道道疤痕縱橫。

    塵娘是醫者,自然可以判斷出那些並非尋常疤痕,它們應該是出自什麼利刃,雖然已經癒合了,但是看上去還是令人觸目驚心。尤其是左肩上有一處圓形的傷疤,貫穿了她整個肩膀,看起來像是曾被利箭刺穿。  

    她不敢問,一個侯府千金到底遭遇了什麼事,身上才會有這種疤痕?

    不論這些傷是哪裡來的,如今展現給她看,便是一種恩威。

    塵娘放下木瓢,跪在了地上:「奴婢定會肝腦塗地,以報娘娘信賴。」

    顏鳶睜開眼睛,看著塵娘笑了笑:「也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往後朝夕相處,遲早瞞不住,就索性瞞不了。」

    塵娘的胸口起伏,聲音顫抖:「奴婢會儘快調製出去疤的藥……」

    這些傷疤瞞得了別人容易,日後卻瞞不過同床共枕的皇帝。眼下她尚未承寵自然一切好說,可總有一日她會與皇帝坦誠相見的,如果被看見這不合理的傷痕,那……

    「挺難的,我爹爹找了許多大夫都沒有用。」顏鳶懶洋洋道。

    這三年來,侯府找了許多大夫,除了治療寒症,也有看她這一身傷疤。

    只可惜,都收效卻甚微。

    塵娘焦躁道:「可……」

    「不要緊。」

    顏鳶並不是很在意這些疤痕,所以又眯上了眼睛,舒適地靠在了木桶的邊緣。

    「與其料理這些疤痕……」  

    氤氳水汽中,顏鳶舉起手來,翻弄玩著指尖的水滴。

    「塵娘,你能制出一些令人隨時能哭出來的藥粉什麼的麼?」

    太難哭出來,總歸不是辦法啊。

    ……

    一場藥浴總歸換來了一夜的好眠。

    這一夜顏鳶難得沒有做夢,醒來時溫暖的陽光已經投射到了房間裡,她迷迷糊糊起身,看見床邊還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頓時一愣。

    「……太后娘娘?」顏鳶陡然清醒過來。

    慈德太后已經在房間裡待了許久,看見顏鳶醒來,她起身把她的肩膀又按回了床上:「不用行禮了,皇后受了傷,好好休息吧。」

    她的聲音透著溫柔,眼裡的關切像是真的。

    顏鳶便聽話鑽回了被窩裡,安靜看著慈德太后。

    她這位東家今日看起來心情好得很,就連眼角的褶子都要比尋常時候多了幾道,望向她的目光里也帶著幾分笑意。

    太后和藹問:「聽說皇帝昨夜在你房中許久,還差了洛子裘親自為伱診療?」

    顏鳶愣了愣,輕聲答:「是。」  

    所以那位配出迷香的年輕的御醫叫洛子裘麼?

    太后問:「可有獨處?」

    顏鳶道:「有。」

    太后問:「獨處時,陛下可有關懷之舉?」

    顏鳶遲緩道:「……有一些。」

    楚凌沉昨夜對她的「關懷」著實不少,比如那根刺進她脖頸的針,還有掐住她脖頸的手,這些自然是不能與她的東家實話實說的。

    顏鳶於是扯過了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目光躲閃。

    太后見到她這副模樣,只當是小女兒家害羞了,越發驗證了她心中所想,頓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道:「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人,鳶兒生得清麗可人,性子又溫婉,這世間男子無有不喜之理。只需靜待來日,總能與沉兒情投意合。」

    顏鳶輕聲答覆:「是,鳶兒不讓太后失望。」

    太后頓時喜笑顏開:「好孩子。」

    這是自然。

    要想博得皇帝的寵愛或許不易,但是討好東家總歸是她的義務。

    東家開心,夥計才能做得長久。  

    若是能升職加薪就更好了。

    屋外暖陽和煦,屋子裡慈德太后的目光溫和,她朝著身後招了招手,老嬤嬤就捧上來了一個木質的錦盒。

    太后的嘴角勾起,對著眼前溫聲道:「這男女之事,講究情之所至,花前月下與淒風冷雨總歸不同。」

    顏鳶的目光落在錦盒上:「這是……」

    太后道:「此香叫作月下,聞之令人易生好感。鳶兒若是能做些香珠隨身佩戴或是燃於床前,定能做個令人神往的花前美人。」

    顏鳶:「……」

    竟是燃情之藥?

    對自己的兒子使這些手段,這真的是親娘?

    顏鳶目瞪口呆,好在眼下她還躺在被窩裡面,不用親手去接那個盒子。

    房中無人,太后接連喊了幾聲「來人」,依舊沒有人來接應,太后的臉頓時黑了。

    她轉身問身後的嬤嬤:「宮人何在?」

    顏鳶替嬤嬤回答:「太后息怒,兒臣宮中服侍的只有三人,御醫給的藥需五壺合一,這個時辰她們應是去看著藥爐了……」

    慈德太后一怔:「為何只有三人?內務司還沒有新派?」  

    顏鳶輕聲答:「許是……事務繁忙,還沒來得及吧?」

    太后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這宮中事物,從無繁忙不繁忙的說法,無非就是人有貴賤,事有輕重緩急罷了。

    望舒宮中的人手已經缺了不止一兩天,若說不是有人授意之下的刻意苛待,於情於理都不可能。

    「良玉。」太后道,「吩咐內務司,今日就辦,負責辦事的掌事仗三十。」

    「是。」嬤嬤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母后……」顏鳶低聲開口。

    「你也不用求情。」太后回頭看著顏鳶,「你啊,終究是心軟,往後遇到這等事情應該早些與哀家說。」

    「……是。」

    顏鳶乖巧答應。

    她開口其實也並不是要求情,而是另有目的。等到太后的怒火稍稍消減了一點,顏鳶又嘗試開口:「母后,兒臣可以自己去內務司挑選宮人嗎?」

    「你想自己挑?」太后想了想道,「倒也可以,自己挑些合眼緣的,往後也聽話一些。」

    「多謝母后。」  

    顏鳶喜笑顏開,目送太后離開了寢宮。

    ……

    良玉嬤嬤走了後,那錦盒就放在了寢宮的桌面上。

    塵娘進來時,顏鳶還在看著那個盒子發呆。

    她接過了盒子聞了聞,頓時臉上也浮起了一圈紅暈:「娘娘……這……」

    顏鳶乾咳一聲:「太后送的東西。」

    御醫用迷香,太后用助情香,這宮裡還真淨是歪門邪道。

    塵娘盯了盒子半天,打開仔細聞了聞,鬆了口氣:「藥效倒十分清淡,大約只能助興,無法惑人心智,娘娘若是要用,做成香囊或者抹在枕頭上也都是可以的。」

    顏鳶:「……不本宮不想。」

    塵娘憋著笑,蓋上了錦盒蓋子。

    顏鳶沉默了片刻,道:「收起來吧,鎖到最高抽屜里,不可讓味道散出來。」

    塵娘:「……是。」

    顏鳶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還是在外面多套幾個盒子,再用蠟封住口子,一丁點縫隙都不要留下。」

    和編輯商量了下,修改了下文名,大家覺得新名字是不是會更輕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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