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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想著自己時日無多,想要託孤嗎?
人將死,心也善。
難怪白夢來最近這般慈眉善目,待她也還算溫和。
那昨日積鬱已久爆發的震怒,不是因為她的言語,而是因為白夢來的病症來勢洶洶咯?
玲瓏心中不免生起一絲愧疚來,低語:「這樣一想,白老闆也是可憐人呢!要不這樣吧,柳大哥和曹府的夫人說一聲,我今日就先不去府里點卯了,我留下給白老闆侍疾,待明兒再去曹家除妖。」
「噯,好,那就麻煩你了。」柳川也不想白夢來英年早逝,偏偏主子的心思最為深沉,平日裡心底的秘密居多,也不會給他一一說明。他總是憂心白夢來的安危,偏偏又無法窺探他的內心。
若是白夢來真有無法痊癒的暗疾,確實不太可能告知他。
白夢來不是對玲瓏感興趣嗎?由她在旁邊吹一吹枕邊風,沒準就能了解到主子的隱秘心事了。
這兩人在房門口的「密謀」,白夢來在屋裡都聽得分明。
他眼皮子直跳,原本想猛地拉開門,痛罵兩人一番。可胸腔里膨脹的洶洶怒意,全在玲瓏說的「床前侍疾」里煙消雲散。
白夢來輕咳一聲,心道:「是她不珍惜我贈的步搖,先惹我生氣的。如今裝病折騰她一番,也不算我卑鄙。」
白夢來說服自個兒了,於是往臉上拍了一把隔夜的涼茶,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等玲瓏進來問病情。
第44章
柳川奉妹妹之命前去辦差了,只剩下玲瓏一人佇立在房門前。
玲瓏原地踏步兩下,狠下心推門而入。
窗台上的厚重帷帘子被拉下,室內昏昏沉沉,瞧不清人的眉眼。
四周無響動,落針可聞,她隱隱約約能聽到白夢來平緩的呼吸聲。
她透過微乎其微的光影,用目光描繪白夢來的臉。他幾時有過這樣毫無防備的孱弱姿態,不知是玲瓏的錯覺還是怎樣的緣故,她總覺得白夢來臉色不好看,雙眼緊閉,瓊鼻生汗,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憔悴之意,和他平日裡運籌帷幄的控局氣魄截然不同。
他失去了那樣不怒自威的氣息,不再是威風堂堂的老虎,反倒像一隻受傷的白狐狸,清貴傲然,強裝出生人勿近的氣場,實則可憐得緊,守著那一寸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玲瓏想想平日裡白夢來穿金戴銀,在鬧市巷弄招搖過市的模樣,再比對如今躺在榻上舊病纏身,且奄奄一息的姿態。
她莫名覺得心疼,輕嘆了一口氣,挨到白夢來床榻邊上,嬌聲問:「白老闆,你還好吧?有哪處不適嗎?」
白夢來微微抬眸,掃她一眼。玲瓏臉上的擔憂不似造假,全然是真心的。白夢來可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對於人心把控,那是足足的。玲瓏此時是個什麼想頭,他一望而知。
哼,還算這妮子有幾分良心。
白夢來受用,面上卻不顯,道:「有點疲乏,想是勞病。」
很多病,若是郎中查探不出來詳細,都會用一句「這是前半輩子積累下的勞郁所致,修養幾日便好了」搪塞過去。
若是調養一段時日真的就能恢復精力,那也不會有這麼多英年早逝的貴人了。
玲瓏望著白夢來的眉眼是哀傷的,她覺得他是壞人長生,命不該絕,眼下身子骨虧空,好生將養著,沒準還能把命從閻王爺那裡奪回來。
玲瓏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此時一心想寬慰白夢來,便把手覆在他冰冷的額頭上,道:「白老闆,你放心吧。」
白夢來頭一次被女子觸碰眉眼,那溫暖的觸覺,險些嚇他一跳。可他知道,此時蹦躂起來不合時宜,畢竟是渾身長滿病灶的人,哪能這麼快有起色?被她一碰就生龍活虎?那可不得暴露了?
白夢來心虛地受用著玲瓏的好意,感受那柔若無骨的手掌在他額上來回遊走。
他從未這般靠近過其他女子,也沒有在意過其他女子身上的氣息。再香的脂粉,哪有他現蒸的棗泥蓮子糕香呢?
可是玲瓏卻不同,她身上有種世間少有的奇特香味,冒冒失失撞到他的心上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白夢來好似被她這香瘴迷了眼,怔忪一瞬息,很快又回過神來。他想起玲瓏此前讓他放心的話,訥訥問:「你讓我放心什麼?」
玲瓏眨眨眼,十分憐愛地道:「我為主子辦事,手上沾過不少惡人的血。都說禍害煞氣重,有我庇護你,那些鬼差絕不敢來索你的命,你且放寬心吧!」
白夢來一細品,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
他冷笑連連,道:「你是在咒我死嗎?」
玲瓏眨眨眼,仿佛他命不久矣,待會兒便會升天。
她惋惜地道:「這怎麼是咒呢?我是在愛護白老闆呢!」
「免了!」白夢來被氣得腦殼子疼,他按了按眉心,道,「只要你別張口,我還能多活幾年。」
「好吧!」玲瓏想了想,那一雙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不知在打什麼算盤。隨後,她忽然笑出聲,又後知後覺地捂住了嘴,不敢讓白夢來看到她的笑顏。
見她巧笑嫣然,白夢來又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思來想去無果,白夢來只得悠悠然開口:「你剛笑什麼呢?」
玲瓏見他問,笑眯眯地道:「原本白老闆還苟延殘喘的模樣,誰知曉,我一在旁側伺候,你就活過來了,可見我真有神力,有我在你身邊鎮守,小鬼夜叉都不敢近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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