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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太開心了,她下意識想去拉扯白夢來的衣袖,奈何對方嫌她髒,堪堪避過了。
白夢來譏諷地道:「哪來的落水狗,膽敢碰我這上好的綢緞衣衫。」
聞言,玲瓏落寞地蜷曲手指,忙收回了手,不安地低著頭。
她有求於白夢來,想給他磕頭:「白老闆,我聽聞你神通廣大,可查天下事。我……我特地來求你幫忙找一個人。」
白夢來不耐煩地道:「不是和你說了嗎?要是拿得出一百兩,我就幫你。我是做買賣的商人,不是樂善好施的佛陀,豈會平白幫你?拿不出錢就離金膳齋遠一些,淨給人添麻煩。」
「求求你了……」玲瓏作勢想給白夢來磕頭,奈何她微微低下的頭,瞬間被白夢來那雙竹青鞋面的皂靴給抬住了。
白夢來瞪了她一眼,道:「可使不得磕頭,我受不起這一拜。本就是肉眼凡胎,還要受人叩拜與香火,那是要折壽的。小丫頭別為難我,去別處玩!實在不行就去尋官家,尋我有什麼用。」
玲瓏落寞地道:「官家不會管的,我只能來求白老闆了。」
「這我不管!」白夢來朝柳川點了點頭,道,「轟走轟走,可別礙眼了!」
柳川無法,只能朝玲瓏作揖道歉:「對不住了,姑娘。」
就在玲瓏要被拎著後領拖走的時候,她慌忙間扯住了白夢來的衣下擺。
玲瓏抬眸,哀怨地看著白夢來。她想求他,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白夢來鐵石心腸,求他有什麼用呢?
可是,她不能走啊,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小丫頭片子什麼話都不說,可那眼神既絕望又倔強,像是放棄了,又好似永不言敗。
白夢來望著那雙霧濛濛的眼睛,他從她的眼裡讀出了很多情緒。
哀求、絕望、期盼。她將他當成了最後一根稻草,她在求他。
白夢來微微蹙眉,腦中閃現幾個兒時的畫面,一時間神情恍惚。
他也知曉求人的苦楚,也有過傷懷的時刻。
那時,他年僅七歲,身著淡黃長袍,伏跪在地,猶如螻蟻一般。
他望著身後不斷咳嗽的母親,膝行至某人面前,眉目堅韌地道:「求求您……宣一下大夫救救我母親。」
他如今沒落了,只能喚「母親」。
白夢來的膝下是冰冷奢華的磚石,經由人打磨,紋理漂亮,表面光滑。只是尋常都會燒上火炭禦寒,如今沒人在意他們的生活,整個屋子冷得如墜冰窟。
見人不答話,他再次哀求:「求求您……」
白夢來以為自個兒只要紆尊降貴,做出讓步,就等得到旁人的憐憫之心。畢竟他倨傲至斯,從未和奴僕低頭過。這些人豈敢不領情,豈敢怠慢他!
哪知,對方半點沒有惶恐之色,反倒是居高臨下地睥著白夢來,陰陽怪氣地道:「哎喲喂!您這是做什麼呢?可使不得!這大夫能不能來……咱家也不敢誇口。不過若是您真有誠意,咱家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番。」
白夢來沒想到他會被奚落,他強忍羞恥,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遞給眼前這雙黑色皂靴的主人,道:「這玉貴重,若能典當,應當值幾個錢財,勞煩您幫我一把。」
「噯,這就懂規矩了不是?」那人接過玉佩,掂量了一番,面露嫌棄之色,「老實說,這玉是刻字的,真要賣也未必賣得了幾個錢。誰讓咱家是受過觀音大士的指點,要慈悲為懷,那就幫你這一回。你知曉的,這處的形勢可不同,沒點錢財傍身打點關係的破落戶合該受冷落,不管問哪家,都是這句人間規矩。」
「我知曉的,是您幫了大忙了。」白夢來畢恭畢敬送走了人,轉頭去哄母親。
白夢來微微一笑,伏在母親膝上,道:「母親,大夫很快來了,您的咳疾有治了!」
聞言,母親只是默默撫摸他的黑髮,眼淚不住砸在膝上。
再後來,白夢來的母親病入膏肓,大夫壓根就沒來過一回。
從那時起,他便知曉,無權無勢無錢的人活得最苦。
他如今趨炎附勢,只愛錢財。其實是他受過冷遇,現下足夠清醒,不想再吃沒錢的苦了。
白夢來嘆了一口氣,對柳川道:「算了,縱容她死在店門口也不好看。拖進屋裡吧,先讓人烤烤火,烘乾衣服再趕也不遲。」
得了白夢來的允諾,玲瓏愉悅地歡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哪知,她忘記自個兒在此處跪了太久,一時氣血上涌,體力不支,竟踉踉蹌蹌,昏迷了過去。
她朝前一傾,就這般歪倒在白夢來懷中。
敢情是個碰瓷的啊?
白夢來被女子這不知檢點的投懷送抱舉止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咬牙切齒拖住玲瓏,將她拉進屋裡。
柳川知曉白夢來最厭煩被人觸碰,此時竟沒有把玲瓏丟到地上,頓時目瞪口呆。
他喃喃:「主子,你今兒個怎麼轉性兒了?」
白夢來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昨夜夢到閻羅王,說讓我多積點陰德,這樣就能不入十八層地獄,還可入十七層。我這不是未雨綢繆,為將來做打算嗎?」
柳川瞭然點頭,豎了個拇指,道:「主子真是深謀遠慮,還想好了身後事,您這是死得其所。」
「呸!會不會說話的?快點去請個大夫來府上,我看這丫頭像是燒著了,萬一死在府中就不妙了。死了人可不成了凶宅?夜裡入睡也瘮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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