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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繼室夫人本名李心蝶,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嫡親妹妹李心雨,家中也算是富碩,經營著吉祥鎮赫赫有名的珠寶鋪子李記,不過真要比,那是及不上樑家的。
因此,縱使梁家老爺不是頭婚,要娶繼室,吉祥鎮也有大把的貌美女子想要嫁入梁家,當家主夫人。畢竟還沒立下一任家主之前,只要能誕下麟兒,得了老爺的寵愛,那麼未必不能立麼兒為家主。前頭夫人留下的孩子雖說大了,奈何沒有當家主母為他籌謀,那也是及不上後頭夫人枕邊吹的耳邊風。
李家動了心思,想將李心雨嫁到梁家當填房夫人。那李心雨才剛剛及笄,青春年華,誰人不愛?顯然李家把這樣妙齡少女嫁到梁家,是起了籠絡梁家老爺的心思。
哪知道,就在成親的前一個月,李心雨被李家偷偷送到了寺廟裡削髮為尼,而她的姐姐李心蝶則得了這樣的好姻緣,嫁到梁家當家主夫人。
聽到了這樣的事,夏知秋自然是納罕不已。
她和謝林安面面相覷,再想問,那大娘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只說李家二小姐李心雨被送去的寺廟是紅螺寺,真有事就去寺廟尋一尋人。
夏知秋和謝林安馬不停蹄趕往紅螺寺,尋這位早已跳出紅塵三界外的比丘尼(尼姑)李心雨。
寺廟是不允許人擅入住宿的,特別是紅螺寺受持具足戒的出家人都是女子,不方便外男闖入。
夏知秋出示了官印,給前來攔路的小姑娘道:「這位小師父,勞煩行個方便。本官是真的有事,尋俗名為李心雨的大師詳談。」
即便阪依我佛,小姑娘該怕官還是怕官的,她誠惶誠恐行禮,對夏知秋道:「這位大人請稍等,我這就去尋慧靜師父問問。」
她不敢耽誤夏知秋的事,提起僧服便跑入後院。沒過多久,小姑娘便氣喘吁吁地趕回來,朝夏知秋雙手合十,行禮道:「兩位大人請隨我來,你們要尋的那位俗家名喚李心雨的出家人,正是慧靜大師。師父讓兩位大人先喝杯茶,她隨後便過來同兩位談話。」
小姑娘剛入紅螺寺不久,各家禮數都不算精通,生怕得罪了夏知秋。於是,她給夏知秋和謝林安斟完了茶便離開了。
謝林安睥了一眼那留在竹製茶則上的一捧雪,淡淡道:「這些尼姑倒是知情識趣,知道存一瓮初雪留作烹茶。」
夏知秋無奈極了,擺擺手,悄聲道:「你小點聲兒,可不能喊『尼姑』,這不夠雅致。要喊『比丘尼』或『師父』,佛門清淨地,可不敢胡言亂語的,驚動神明。」
「也就你信神佛吧,若是天上真有神明,他早該開開眼,也不至於……」
「不至於什麼?」
謝林安後面想說的話戛然而止,他嗤笑一聲,道:「沒什麼。」
這廝像個鋸嘴葫蘆,屁都不打一個出來了。
夏知秋拿他沒轍,總覺得謝林安神秘兮兮的,可他背後的故事又不讓問,既然問不出來,她就裝聾作啞權當沒聽見好了。
頃刻間,慧靜大師已至眼前。梁家那個繼室夫人李心蝶死於十四年前的火事,她嫁入梁家也有一二年了,也就是說大概十五六年前,慧靜大師剛剛及笄,現在年紀也不過是三十出頭。她頭帶僧帽,看不到戒疤,不過從鬢角那絨絨的一層黑髮來看,她削髮也不是削得那麼徹底,還留了一點餘地。
謝林安突然和夏知秋耳語:「這位慧靜大師,看起來好似還留戀紅塵。」
夏知秋呸了謝林安一聲,道:「瞎說什麼呢?對大師這般大不敬!能出家多年,都是阪依我佛的,不可妄語。」
「是嗎?」謝林安譏笑一聲,「你瞧她那新長出的頭髮,可不是愛俏留著的?哪個出家人不把頭髮剃乾淨,顯露戒疤,以示決心的?還有她那一對耳珠子上的耳洞,若是十來年沒佩戴耳環,早該癒合堵塞,不復存在,哪像她這般歷久彌新,過去十來年了還留著小孔的?可見是日常也有佩戴耳環,私底下還貪戀紅塵,私自打扮的。」
謝林安這樣一分析,夏知秋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她還是老老實實行了佛禮,道:「本官來尋大師,是想問一些大師出家之前的事。」
李心雨微微一笑,道:「兩位大人但問無妨。」
夏知秋斟酌著該怎樣問才好,試探性地開口:「就是慧靜師父當年還在李家的時候,為何會在嫁入梁家之前,選擇削髮為尼不問紅塵事,讓家姐代替你出嫁呢?」
不知是夏知秋問話太過犀利,還是有其他原因。聽得這句話,李心雨在瞬息之間破防。她臉上修煉多年的慈祥面具剎那間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猙獰怨毒的嘴臉。
她咬著下唇,許久沒出聲。只是這樣的失態的神情,嚇了夏知秋一跳。
夏知秋不敢多問了,反倒是謝林安喜聞樂見一般逼迫她:「看上去,當年的事,對你打擊不小啊?你這是……恨上誰了嗎?」
李心雨捏碎了杯壁薄脆的茶碗,她的手指出血了也渾然不覺,唇間微動:「賤人……害我。」
夏知秋聽到這樣一聲罵語,尷尬極了。她怕旁邊有其他小弟子看到這一古怪場景,忙問:「慧靜師父,若是方便的話,我等找個待客的廂房細說一番,好嗎?」
李心雨回過神來,她難堪地點點頭,將兩人引到別處去。
她將廂房的門嚴絲合縫關上,脫下僧帽,露出一頭絨絨的黑色短髮。那發間似乎還塗抹了濃烈的香油,聞起來妖冶異常,像個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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