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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御林軍,還聚集了許多圍觀的宮人。白穆並未上妝,身上也穿得隨便,一時沒有人認出她來。她駕輕熟路地上塔頂,歇都未歇,上去才發現狹窄塔頂還有些人,近十名御林軍嚴正以待,星竹和芙蓉宮的宮人都跪在地上哭。
「小姐你先下來,有什麼話我們好生與皇上說,再大的冤屈也是能洗清的,您莫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星竹泣不成聲,洛秋顏卻側坐在欄杆上,看都未看她一眼,似乎掃到白穆的身影,眼神才閃了閃,望向她。
「你們都下去,本宮要與她說說話。」洛秋顏指著白穆,從欄杆上下來了。
星竹見洛秋顏終於下來,面上一喜,連忙起身,呼道:「都下去,都下去!我家小姐若有什麼閃失,你們擔得起嗎!」
白穆的氣息還未平穩,頂層上的人已經都退到了樓梯間。
「關門。」洛秋顏又沉聲道。
門「嘎吱」一聲關上。
白穆只道:「並非是我……」
「你辛辛苦苦跑上來,不會就是為了對我說不是你向皇上通風報信吧?」洛秋顏突然一笑,踩著月光走近,紅色的衣衫襯得身形格外妖嬈。
白穆正要說話,洛秋顏嗤笑道:「你還真是天真。」
白穆一怔。
「你以為……沒有我的有意放縱,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洛秋顏眼底閃著冷傲的光碎,「從御醫診出你有喜脈,而你抵死不認時,我便察覺到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我有孕,你也莫明其妙有孕。」
「那你……」
「我只是想看看結果而已,看看他會不會想辦法救我,出面保我。」洛秋顏笑道,「那封信,他收不到的。即便收到了,也不會來。從頭到尾,他不曾再與我說過一句話,傳過一條訊息。」
白穆沉默。
洛秋顏道:「抱歉騙了你,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讓皇上錯信,容我到這摘星閣來罷了。」
白穆道:「那人既負你,你來這摘星閣尋死又有何用?」
洛秋顏不答,自顧自道:「你可知這摘星閣是從何而來?」
白穆只覺得她或許受的刺激太大,精神有些恍惚,順著她的話道:「略有耳聞,聽說是先皇為貴妃所建。」
「你可知曉華貴妃其人其事?」
白穆搖頭。
她能將現今宮中的局勢摸清已屬不易,還沒閒工夫去研究先皇那些過往。只聽聞先皇對那位貴妃極為寵愛,除了這摘星閣,上次他們去的瀝山行宮也是他不顧群臣反對為她而建。
「華貴妃究竟來自哪裡,其實也沒人知道呢。只知她極為不喜宮中生活,皇上為了讓她高興,便建了摘星閣,站在這裡,可以一眼望到宮外的人來人往。」洛秋顏一眼看向閣外蒼茫的夜色。
「只從這件事,你可以估出先皇對華貴妃的寵愛吧?」洛秋顏嘆息道,「但華貴妃年紀輕輕就過世了,你可知為何?」
白穆仍舊搖頭。
洛秋顏臉上又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貴妃有喜,御醫診脈,稱華貴妃已有三月身孕。但三個月前,先皇正出征在外。貴妃堅持稱自己只有兩個月的身孕,卻無人肯信。先皇緘默不語,只道孩子出生再說。」
白穆想到那日麥御醫的欲言又止,還說重蹈覆轍什麼的……原來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孩子出生時,與御醫所料的月份一致。先皇滴血驗親,結果血不相溶,先皇大怒,當場下令賜死,卻仍舊不舍處罰貴妃。」洛秋顏的面色在月光下略顯蒼白,說起這段往事來,眼中有淡淡的嘲諷,「當夜華貴妃一襲紅裙大笑著登上摘星閣,眾目睽睽下指天起誓,一誓死去的孩子乃皇上親生骨肉,若有妄言,死不超生;二咒害她之人子子孫孫眾叛親離,求而不得,得而不惜,永生孤苦;三誓來世若再投生為人,永不碰『情愛』二字。三誓之後,縱身躍下,當著先皇的面摔得面目全非。」
一陣夜風颳過,白穆只覺得心驚膽戰,從不曾想過,那傳聞里備受寵愛的華貴妃,竟會有這樣一個慘烈的故事。
「那之後,儘管沒有證據,所有人都相信是有人陷害華貴妃,直到多年後,一名宮女臨死前留下遺書,稱當年收人錢財,在滴血驗親的水裡動了手腳。」
「你想效仿她,以死明志?」白穆問道。
洛秋顏笑道:「其實那日我也未盡數騙你。本來只是想等他再來見我一面,等他給我一個解釋,結果等來了父親的毒。其實即便父親不要我死,我也非死不可。」
洛秋顏略略垂眼,眼角勾勒出輕慢的哀婉,「皇上已經知道這件事,我腹中胎兒是不是他的,他再清楚不過。我若借著洛家勢力苟且偷生,只會讓皇上逼出他,屆時洛家的顏面保不住,他也保不住。」
「那你一早便知曉這件事鬧大會將自己逼上死路,又何必……」
「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洛秋顏偏頭微笑,「我比不上你。我無法在對一個人的思念里爭著另一個人的寵愛,日復一日地做我自己都厭惡到極致的事情。我以為有了他的孩子,我便有了寄託。可是意識到孩子恐怕保不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算是完了。」
洛秋顏重新坐回了木欄上,烈烈長風吹起黑色的髮絲火紅色的衣裙,如競相吐蕊的烈火,烈火中一直冷靜的人,卻驀然地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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