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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她親手斬下了。
白穆壓住哽咽,沉聲道:「商少君,我們——回不去了。」
商少君看著她的眼底,似乎有兩瓣螢火微微閃亮,白穆繼續道:「你放過我吧。」
商少君扶著山壁站起身,往前挪了幾步,白穆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商少君,你為何不帶我出宮,卻是將阿爹阿娘帶入皇宮與我見面?」白穆低聲問道。
商少君眼神微閃,卻沒有回答。
白穆自答道:「因為你擔心我知道阿爹阿娘所在,會想辦法帶他們走。也擔心我出宮回有機會聯繫到白子洲的族人。」
白穆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你告訴我他們的所在,我也不會有什麼行動。我懷疑你會在附近設伏,捉拿我的族人。你帶我出宮,我也不敢輕舉妄動,擔心是你有意為之。」
「商少君,你還不明白麼?」白穆抬眼看住他,漆暗的夜裡眸光微動,面上似笑非笑,「我們之間已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無法再相處下去。」
商少君扶住山壁,低咳了兩聲,撇開眼,淡淡道:「你曾說過信我……」
「是的。」白穆打斷他的話,「我曾無數次說過信你,說過無論你做什麼,無論我有多麼難過,我都不會怪你,我都會原諒你,在我還愛著你的時候。」
「可惜……你可曾在漫無邊際的等待里翹首以盼,一夜又一夜,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白穆輕輕一笑,「你可曾有過竭盡全力去相信一個人,被欺騙,繼續說服自己竭盡全力去相信,繼續被騙,如此反覆道沒有盡頭的日子?」
白穆笑容愈甚,眸子裡如同映入湖光,凌波瀲灩,「你可曾一個人躺在漫天星光下,任由血液一點一滴地從身體裡流逝,火焰在身邊蔓延,一寸一寸地灼到心底,卻察覺不到疼,只看著星光下,曾經的歡笑也好,眼淚也罷,就像隨著剝皮撕骨那般,一片片地被毀去?」
「你可曾親眼看著曾經親密無間的姐妹,不再展顏歡笑,不再放聲大哭,而是拿著帕子擦拭抱過她的身子,拉過她的手,只因她覺得……自己髒了。」白穆仍是笑著,雙眼卻漸漸殷紅,「你可曾眼睜睜地看著他人為救自己身中劇毒,自己無能為力,還要親手斬斷他一隻臂膀?」
「商少君你知道麼?那時候鮮血嘩地噴了我滿臉,是溫熱的,那血液,還帶著他身上常見的藥香。那隻手臂,黑得焦炭似得,我剛剛解毒,力氣還未恢復,一刀砍不斷,便只有一刀接一刀……」
白穆頓住,良久,才道:「那時候我才知道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明明可以出去求救,卻連哭都不敢放聲……因為你的殺手恐怕還在外面搜山。」
夏日的夜晚,白穆的眼神卻像淬了冰,微笑道:「經歷過這一切,你還敢說相信?說原諒?說愛?」
白穆雖是笑著,眼角卻仍舊滲出眼淚來,商少君抬手,欲要擦去,被她躲開。
「算了吧,商少君。」白穆自行抹去眼淚,平靜道,「你大發慈悲也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好,與白子洲做筆交易也好,把阿爹阿娘還給我,放我們離開。我會忘記曾經的種種傷害,記得過去的所有美好,感激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們……好聚好散。」
夏日的夜晚,蟲鳴不絕於耳,悶熱的空氣沾染著濃重的濕氣,沉沉壓下來,商少君一瞬不瞬地盯著白穆,面容淨白,唇角乾澀,想要抬腳上前,卻又是一聲低咳,悶哼一聲,喉嚨滾了滾,便有血從嘴角溢出。
「你被馬踢傷了。」白穆淡淡道,「回去吧。」
剛剛他們隨著那匹馬滾下來,商少君護著她,背上卻挨了那匹馬幾下。
「先皇遺詔的確在白子洲,你也知道,遺詔上是傳位給三皇子吧?」白穆輕聲道,「想如今這朝廷的局勢,一份遺詔已不能改變什麼。日後我會再尋人與你商討阿爹阿娘之事,定給你一個足額的交換。」
初初看到那份遺詔的時候,白穆便覺得離奇。或者是坐上帝王之位的人,都不是她這等常人所能理解。
當初他給商少君下毒的動機已無法考證,但他親手賜死的華貴妃之子,華貴妃死後荒廢政事十幾年,即便臨終前,似乎還不願面對現實,傳位於已死的「三皇子」。
白子洲為求自保,五國內眼線無數,掌握了不少各國「秘密」,這份遺詔也同樣落入當年的細作手中。所以商少君對白子洲的忌憚也不無原因。
畢竟當年三皇子賜死一事並未大張旗鼓,屍體也未入皇陵,而穆家最後抱著的孩子,除了她阿爹阿娘和白浮屠,誰能證明是穆家血脈,而不是宮內偷出的三皇子?有心人若拿遺詔說事,必能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但如今看來,商少君的皇位已經坐得穩穩噹噹,就算「軒然大波」,也只是軒然大波而已,於他而言,不過是多了件麻煩點的事情。
更何況,無論白子洲還是慕白,從來無意與他爭什麼。
白穆見商少君一直沉默,便當他是默認,轉身離開,身後卻傳來一陣窸窣聲,接著聽到商少君的聲音,「阿穆。」
兩個字落地,他又咳嗽起來。
白穆回頭,微微蹙眉。
看來馬的踢傷比她料想的要嚴重。
白穆低頭看了看剛剛白伶給她的小荷包,從中拿出幾種傷藥,過去餵到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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