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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君的心思當真縝密到令人心驚的地步。她才剛剛想到會有危險的可能性,他已經想好了對策並且採取行動。
小筏順風離開,一葉扁舟,夜色里悄無聲息地漸行漸遠,船頭的侍衛動作不停,船尾的人仰身半臥,黑色的大氅被子似得裹住身邊的人。
白穆沒有軟骨散的解藥,全身無力,任由商少君攬在懷裡。
她本還好奇商少君的傷好得那樣快,近身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貼到他滾燙的身體才知道只是表面佯裝出來的無恙罷了。
他抱著她,沒有說話,亦沒有其他動作。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局勢,安靜顯得尤為詭異。
白穆睜眼望著那一片璀璨的星空,耳邊是水波蕩漾聲,鼻尖是滾熱的血腥氣,身側是曾經親密無間託付身心的男子。
不過片刻,那人竟摟著她沉沉睡去。
她想起曾經那無數個日夜。他也是這樣摟著她,埋首在她脖間,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耳上,睡得沉靜。那時她夜半醒來,偶爾會有些忐忑,偶爾會有些溫暖,偶爾會有些埋怨,偶爾會有些小幸福,但無論如何,最終她也會摟著他重新入眠。
白穆不由笑了笑。
「你們此行究竟目的何在?」白穆啞聲問搖漿的侍衛。
「接娘娘回宮。」那人不加猶豫道。
白穆又笑了笑。
若是從前,商少君千里迢迢大費周章地接她回去,她會感激涕零吧。
「稍後上岸若有伏兵,還請娘娘帶皇上先行躲避,皇上傷重,恐怕無法便利行動。」那人道。
白穆覺著這人挺好笑的,她被餵了軟骨散,自己都走不動。
那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暫時放下槳板,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倒出藥丸送到白穆嘴裡,「卑職失禮,這是解藥。」
白穆毫不猶豫地吞下。
那人繼續半跪著道:「我等從商都到東昭,再從東昭到白子洲,只在路上便耗費了一月之久。皇上為接娘娘回去,費心已久,此番幾乎全軍覆沒……娘娘,皇上一番苦心,娘娘莫要辜負。」
白穆沒有答話。
「皇上待娘娘情深意重,此前重病昏迷都在喚著娘娘的名字。」那侍衛已經起身,重新拿起槳板,「娘娘怕是不知,白子洲一行,我等準備了三年之久,其實時機並未成熟,但娘娘……」
那侍衛沒再說下去,似乎還微微有些憤怒。
白穆只是不由得又笑了。
其實也沒什麼,一直都是這樣。
當年她初初入宮備受冷落,旁人卻說她榮寵至極。後來摘星閣上幾乎命喪他手,旁人卻說她跋扈善妒以死相逼。如今他情深意重千里尋妻,她卻「忘恩負義」另嫁他人,她早該習慣了。
那侍衛沒再說什麼,白穆也沒有搭話。
因為順風順水,小筏走起來竟比之前的大船還快。天方露白,白穆便瞧見了陸地。商少君一直不醒,那侍衛給他服了一些藥卻仍舊不管用,眼看就要靠岸,岸邊東昭軍的身影依稀可見,侍衛似乎別無他法,湊到商少君身邊喚了一句:「賢妃娘娘。」
商少君的眼皮立刻顫了顫,猝然睜眼。
侍衛臉上並無意外之色,只深深地看了白穆一眼,繼續划船。白穆撇開眼,看向東出的朝陽。
「皇上,稍後卑職引開那批東昭軍,您帶著娘娘往西去。」
此前早便計劃好,他們靠岸的角落極為偏僻,但東昭也不好相與,整個海岸都有東昭軍把手,眼前偏僻的角落也不例外,好就好在兵力較弱,出逃容易。
筏子靠岸,東昭軍上前盤查。
白穆渾身無力地被商少君攬住,看著侍衛驀然出劍,同時商少君趁亂抬步,迅速帶她離開。
真是累。
刀光劍影中,她不覺得心驚膽戰,只覺得累。
從她步入皇宮開始,無處不是算計,無處不是刺殺,無處不是爭權奪利,無論是在商洛還是東昭,一旦和那些人扯上關係,事情便永遠不可能簡單,不置人於死地便不肯罷休。
倘若終其一生都在勾心鬥角里出生入死,不累麼?
白穆在商少君的大氅里,眼光掃見劍光閃爍,利箭齊飛,顛簸中兩人並未如計劃往西去,而是被逼進了東南方向的一處樹林。
泊城雨水豐盛,樹林也長得比別處茂密,這片尤甚。一進去便覺得一陣清涼撲面而來,燦爛的陽光被隔離在外,其間陰暗森森。
待到二人甩掉追兵,林子裡已經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商少君靠在一棵樹底,雙目微合,渾身血氣瀰漫,仍舊僵直地將白穆扣在懷裡。
解藥已經漸漸發揮作用,白穆的力氣也漸漸回到體內,但她並未妄動,老實地待在商少君懷裡,直到聽見他氣息漸漸微弱才動了動,從他懷裡掙脫,手卻仍舊被他扣住。
「阿穆,你知道我不會放你走的。」
這是這幾日商少君對白穆說的第一句話。
白穆知道他又受了傷,背上插了兩支斷箭,面色慘白,氣息微弱,她以為他早就失了意識,不想還能說出話來。
「商公子,請放開我。」白穆冷聲道。
商少君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帶著她抗敵,恐怕是剛剛那侍衛給他服下的藥能激人潛力,只是這樣的藥時效有限,一旦藥力過後只會使人更加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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