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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只覺得呼吸都不太順暢,眼前也跟著一片片發黑,著急地看向四周。
「莫怕。」慕白清潤的聲音傳來,「莫動。」
這麼些屍體,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只是讓白穆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而已。商洛皇宮打亂的那個夜晚,她生平第一次見到那麼多屍體,那麼多鮮血。
慕白將她扶正,一手拿出素白的帕子,專注地望著她的傷口,細細替她揩去頸上的血。白穆一眼就看入他夜幕似的眸子,沉靜如水,深邃怡然,仿佛隨時都藏著春風,只要輕輕一掃,便拂面而過。
周遭的打鬥仿佛不再,慕白安靜地替她擦淨血,從腰間取藥,動作頓了頓,抬眼看住白穆。白穆眼神一閃,才發現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一直抓著他另外一隻手,連忙放開。慕白雙手得了自由,便繼續沉默地給她上藥。
這一幕略有些詭異。
船面上的打鬥如火如荼,愈演愈烈,船頂上的人靜得仿佛就要融入夜色,白衣青絲,隨風飛舞,神情專注地替眼前女子上藥,似乎分處於兩個不同世界。
然而,不過片刻,便有人慾要打破這樣的安寧。
白穆察覺到凜冽的殺氣從四面襲來,竟比海面上的寒風還要生猛,慕白眉頭微微一皺,眼底便透出幾縷煩躁來。
眨眼間的時間,他已然再次將白穆納入懷中,帶著她迎向襲來的黑衣人。
這是白穆第一次真正見慕白出劍。
當年他們從商洛途徑東昭回到白子洲,一路順遂,並未遇到什麼大麻煩,到了白子洲後三年未出海,也沒遇到過什麼事,她對慕白的功夫還停留在當初他扮作裴瑜時候的樣子。
她在他懷裡,幾乎見不到他的劍招,只覺得自己隨著他一道身輕如燕,眼前劍光閃過,血光隨之而來,耳邊不停響起各種慘叫聲,幾乎一盞茶的時間不到,他們已經從船頭殺到船尾,耳邊突然一聲大喝:「在下失禮!慕公子手下留情!」
幾乎與此同時,慕白的劍已經停下,攬著白穆的身形亦已頓住。
白穆抬眼便見一名黑衣人抱著雙拳,單膝跪地,一旁蓮玥已經被人架住,白伶面色蒼白,迅速到他們身側。
夜風陣陣,沾著血氣。
白穆這才發現,剛剛慕白並非殺人,而是劍劍精準地划過了黑衣人的雙目,此刻大部分人都捂著雙眼在地上打滾。
「打擾慕公子休息,在下萬死不足謝罪!還請慕公子放他們一條生路!」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又道。
「徐將軍客氣了。」慕白垂目望著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倒是那名黑衣人,蒙著臉,詫異地望嚮慕白。
「回去記得跟你主子說一聲,要取我性命,他還生嫩了點兒。」慕白語氣溫溫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負手離去。
一夜之間,船上的東昭軍換了一批人,其實仍舊是東昭軍,但白伶悄悄對白穆說,此前那批是二皇子晏臨的人,而這一批,既然是「徐將軍」為首,應該是三皇子晏宇的人。
既然是東昭皇帝病重,東宮未立,有人想接慕白過去救他,自然也有人想趁機除去慕白讓那位救無可救。三皇子這批人,恐怕在下艙藏了半月之久,就等著蓮夫人接到慕白,在海上動手。
白穆對奪嫡之爭並沒有太多的唏噓,脖子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仍舊流了許多血,回去之後倒床便睡。只是房間裡的窗戶破了,一時間也修補不上,夜風直直灌入,迷迷糊糊間,似乎有個白色人影替她加了床被子,左右掖好,又輕輕地給她的脖子上了一次藥才離去。
她睡得正沉,也不記得是否有對他說聲「謝謝」。
那一夜之後,船隻繼續駛向東昭,再無異常。白穆沒再見過蓮玥,只見到許多蒙著紗布的東昭軍,那位徐將軍似乎來找過慕白幾次,無果。
約摸七日時間,白穆脖子上的傷只剩下淡淡的痕,開口說話也恢復到從前一樣順暢。她既扮作白芷,自然大部分時間是和白伶一樣隨在慕白左右。只是她發現,他們三人在一起,倘若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商量,氣氛就格外尷尬。
慕白大多時候沉默,白伶時不時地瞧瞧她,再瞧瞧慕白,找個藉口出去一會兒,再回來,偶爾嘆口氣,再瞧瞧她,瞧瞧慕白,周而復始,一天裡能有好幾次。
這會白伶又找「端茶」的藉口出去了,白穆看了一眼坐在窗邊遠眺海面的慕白。
漂亮的側臉,完美的輪廓,若是笑起來,即便是在冬日,也像雪地里開出了溫暖的春花。只是面對她時,經常習慣性地沉默。白穆以為點破他們婚約的事情便會恢復正常,可在海上這麼些日子,貌似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先回房歇息歇息。」白穆留下一句話便離開。
白伶回來時,見到只剩下慕白一人倚在窗邊,終於忍不住嘟囔道:「少主……你為何總是待少夫人那樣冷淡。」
「哦,不能說冷淡,根本就是冷漠。」白伶不明白,他家少主對外人話少很正常,可對島上的族人向來溫柔,也極容易親近,因此備受族人愛戴。不知為何,偏偏對白穆格外不一樣……
慕白默然轉身,姿態嫻雅地接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當初你直接把少夫人往那麼冷的河水裡扔,少夫人都不曾有過怨言,你經常不理睬她,少夫人多尷尬。」白伶敬重慕白,卻不是懼怕,在他看來,白穆脾氣也是極好的,不太明白為何少主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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