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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不得已,護著他回到前院,卻看見兄長霍凌霄手執銀槍,雙膝跪在雪地里,了無生氣的垂著頭,鮮血沿著他的頭髮、唇角流下,融化了他身前的白雪,年幼的他頭一次對死有了概念。
昔日尊貴威嚴的穆武侯府變成了人間煉獄,男丁奮力頑抗,卻被圍牆上的弓箭手當靶子一樣射殺,家中女眷皆被拉進房中……
「主上,發現前皇后的屍體。」搬運屍體的士兵前來回話,驚醒了沉浸在噩夢裡的他。
他豁然睜開眼,赤紅的雙目十分駭人,那士兵心中一驚,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帶我去。」
皇后死在了安定門的城樓上,她身前大灘的血跡已凝結成冰,屍體覆滿了新雪,早已凍得僵硬。
他盯著那具屍體許久,方才說道:「葬了吧!」
「主上,歐老太爺說他什麼都不要,只要狗皇帝的妻女……」那士兵猶豫說道。
「他要活人,我自隨他,死人要來幹什麼。」
「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那士兵猶豫再三,又道:「太爺曾特意交代過,他誰都可以不要,唯有連雲公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小心覷了眼主上的面色,畢竟那連雲公主曾是他的妻,見他神情淡淡,倒不甚在意,又繼續說道:「那連雲公主已被陸將軍捉住,屬下前去要人,但陸將軍不肯交人。」
「在哪兒?」他淡淡問道。
「屬下這就帶您去。」
溫君彥和蕭霈雲是在玉寒殿中被找到的,此處偏僻破舊,是唯一他能想到的藏人的地方,可惜又有什麼用,亂軍衝進來時,必會仔細搜索皇宮每一個角落,藏在此處也不過能稍稍拖延些時間罷了。蕭霈雲抱膝坐在牆角,將頭埋在臂彎里,溫君彥在一旁守著她,直至玉寒殿的門被推開。
那人一身銀衣軟甲,修長的披風拖在地上,映照在飄雪的寒夜裡,直冷到人心裡去。
溫君彥豁然起身,攔住他的去路。
蕭霈雲聽到聲響,抬起頭來,她的眼睛早已哭得紅腫,初看人時一片模糊,待那人更近了些,她才看清楚,那張夜夜縈繞她夢中的臉。
「真的是你!」她猛然起身,奔至他面前,雙手抓著他胸前的軟甲,眼淚划過被風吹乾的臉,刺痛無比,她無聲問道:「為什麼?」
歐伯卿低頭看著她,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激怒了蕭霈雲,她瘋了一樣拍打他,大叫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蕭霈雲得到答案,笑了起來,她笑得無比淒涼,她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她為了他,不惜以身試藥,為了他,不惜與自己的父皇翻臉,她是那麼相信他,那麼愛他,滿心滿眼都是他,卻從來沒發現,自己的枕邊人原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多麼可笑啊。
她笑得瘋癲,笑的悽慘,她點頭道:「好,那你殺了我吧。」
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裡曾經滿是對她的眷戀,他裝得多好啊,好到她以為那就是愛,其實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利用罷了。
他亦看著她的雙眼,昔日神采飛揚的眼裡早如一潭死水,嬌媚動人的臉上新添了幾道傷痕,單薄纖弱的身影,仿佛風一吹,便能倒下。
她木然地看著他,見他遲遲不動手,冷冷說道:「你今日若不殺我,有生之年,我必要你血債血償。」
他垂下眼,豁然抽出腰間的劍,他手法極快,蕭霈雲只覺銀光一閃,耳邊是溫君彥驚慌失措的叫聲,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疼痛,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真好!
蕭霈雲的身子如枯葉般跌落,歐伯卿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身,將她納入懷中,有許久不曾這樣抱過她了,她安靜而乖巧地倚在他胸口,仿如從前兩人親密無間時那般,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不遠處,溫君彥長鬆一口氣,他整個身子仍在微微顫抖,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沒料到歐伯卿會動手,他揮劍那一瞬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而他半路掉換了方向,那劍沒真落下來,而是改用手指戳中了她脖頸上的穴位。
蕭霈雲此刻只是昏了過去。
溫君彥將心放回肚子裡,繼而胸中升騰起一片怒火,他上前一把扯過蕭霈雲,護在自己懷中,冷眼瞪向歐伯卿:「不要碰她。」
歐伯卿看著空落落的雙手,良久,才輕輕垂下,他還劍入鞘,輕拂披風,說道:「我可以放她走,但你必須留在京城。」
溫君彥自然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滿朝文武中,溫桓的門生占了一半,他此刻急需穩固朝局,溫桓已經不在,他是他的獨子,有他在,定然事半功倍。
溫君彥應道:「可以,但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天下太平,這天下在你操控的復仇中已經變得滿目瘡痍,三年之內,我要你恢復如初,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此乃吾父生前最大的心愿。」
「好!」歐伯卿應道:「我保證如你所願,還這天下一個盛世太平。」
「第二。」溫君彥低頭看著懷中的人,沉聲道:「永遠都不要再找她,不要再見她。」
寒風捲起歐伯卿身後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淡淡道:「外面已備好了馬車,車座下有些銀子,我會為你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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