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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爆出一陣鬨笑,張孝全又羞又怒,張口又要罵娘,卻被孫全勝一掌推開,他只覺這廝力大無窮,竟似不受控制一般趔趄後退,直到撞翻一張圓桌摔倒在地,才停了下來,滿堂皆靜,就連二樓三樓的人也忍不住出來一探究竟。
紅袖軒的老鴇花姐見一樓出了岔子,罵罵咧咧從後面轉出來:「哪個小畜生敢在老娘這裡鬧事。」
自來一樓都是閒雜之人,她也不怕得罪,嘴上沒個把門,待看清這一頭地上躺著個臉生的書生,那一頭溫君彥老神在在地喝著酒,心中當即明白了個大概。她額間有顆豆大的肉瘤,此刻皺著眉,更顯得猙獰了幾分,她當即轉向張孝全,斥道:「哪裡來的黃毛小子,敢在這裡鬧事,還不快給老娘扔出去。」
兩邊湧出四個龜公,抓起張孝全的手腳便往門外走,任憑張孝全掙扎大叫,其餘眾人也未敢多說一句。
隨即這鴇兒變臉似的諂媚一笑,說道:「溫統領怎地坐在這兒,你們怎麼伺候的,還不快請溫統領上天梯。」
這上天梯便是上樓,通往神霄極樂的意思。
溫君彥笑道:「花媽媽不必麻煩了,我還有事,這就走了。」
說完從腰間摸了塊金腚扔桌上,起身便要離去。
「驚了我的客人,就這麼走啦?」這聲音嬌俏甜美,帶著一絲慵懶,分外勾人。
溫君彥循聲望去,聲音的主人紅衣如火,正是那北境舞姬。
他微微疑惑,北境是蠻夷之地,和大興語言不通,但這女子一口官話說得字正腔圓,若不是那一雙眼睛,倒很難看出來自異域。
她嫣然一笑,道:「大人何必著急離去,是覺得小女子哪裡不好麼?」
溫君彥搖頭道:「姑娘姿容無雙,自然是哪裡都好。」
「姿容無雙?比瀟湘苑的朝音姑娘如何?」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女子斗媚爭妍乃是尋常事,但也沒有人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
那舞姬說著便解下面紗,面紗下那張臉妍姿妖艷,媚色天成,與朝音的清冷孤傲不同,她身姿纖巧,嬌柔婀娜,任哪個男人看到,都想抱在懷裡疼愛。
雙姝各有所長,實在難分高下。
那舞姬含情脈脈地看著溫君彥,眾人也好奇,為朝音一擲千金的溫統領如何回答,溫君彥正要開口,那女子又道:「大人不必著急回答,還請大人到奴家房中,慢慢說與奴家聽。」
「阿滿別胡鬧,你可還是清倌兒呢。」花媽媽聞言斥道,又怕惹得溫君彥不快,小心覷了他一眼,賠笑道:「阿滿來自外邦,不懂規矩衝撞了大人,大人若是有心,咱們也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其他人便罷了,若是能與溫大人這般人物溫存一夜,阿滿願意的。」
那舞姬不等花媽媽說完,便打斷了她。
眾人譁然,有嫖.客挑妓.女的,還是第一次見妓.女挑嫖.客的。這阿滿如此大膽向溫君彥示愛,一副誓要與那朝音爭高下的樣子,引得眾人興致勃勃。
溫君彥仔細將她打量一遍,自己與她絕對是頭次見面,就算是看對眼兒,也該先讓鴇兒遞個話頭,何至於她如此大膽。
那女子見他沉默不言,笑道:「溫大人是怕朝音姑娘生氣,不敢與我相好麼?」
這女子倒是有趣,但她越是言辭露骨,盛情相邀,溫君彥越是覺得此中有詐,他從來不是個貪歡的人,笑道:「姑娘天仙一般,溫某這等粗人實不相配,告辭。」
說完再不理會,抬腿便走。
出了花街柳巷,五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
「頭兒真是艷福不淺啊,一個瀟湘苑的朝音,一個紅袖軒的阿滿,要能給我一個,死也瞑目了。」
「嘿,就你這尖嘴猴腮的模樣,怕是你連人家姑娘的腳趾頭都舔不著。」
「頭兒你後不後悔啊,我看那阿滿姑娘比朝音還帶勁兒呢,要不你考慮考慮再回去?」
幾人一路笑鬧,溫君彥覺得聒噪,懶得同他們多言,只說自己頭疼,便與他們分道揚鑣,臨了還順走了路老狗的半壺美酒,他並未喝多,就想找個地方一個人清靜清靜。
他拎著酒壺獨自穿梭在小巷裡,月光將他的身影拉的纖長。
自從溫桓離京,他總覺得心神不寧,卻也說不上為什麼,人家說「兒行千里母擔憂」,在他這裡倒了個個兒,變成「父行千里子擔憂」。
溫桓會定時寫信報平安,洋洋灑灑一大篇,通篇都是訓誡,教他如何當家,如何自強,不要到處鬼混,人活著得有風骨,早日找個媳婦安定下來云云,跟他在時一樣囉嗦。
溫君彥想著從前,他每每晚歸,一進門定能看見溫桓背著手,在客廳里踱來踱去,可如今無論他多晚回去,大廳都是空落落的,沒來由的想念那囉嗦的老頭兒……
溫君彥每次回信都犯愁,寫了撕撕了寫,總也不滿意,胸中有無數話想說,卻又覺得寫出來多愁善感地像個娘們兒一樣。若如實匯報,就憑他近日的作為,定能把老頭兒氣得七竅生煙,索性啥也不寫,就回「均安,勿念」四個大字,雖然顯得有些敷衍,但他本著少氣自己爹比什麼都強的念頭,硬是自我安慰了一番。
他仰頭灌了口酒,覺得自己有些醉了,盛夏的知了格外煩人,藏在樹間叫個不停,他恍惚看到十年前的某個夏天,他隨父親進宮,趁沒人看顧偷跑去御花園玩兒,正碰上蕭霈雲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棵大樹,見四下無人,他便沉著嗓子,學興文帝的聲音喚她,然後偷偷繞到樹後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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