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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塾只有一間,通常由鄉長與當地望族們合力開辦,餘下的都是私塾。通常鄉里有名望、有財力的鄉民們,會將孩子送去讀公塾,而家中錢財不濟又想孩子讀書出人頭地的,便送去讀私塾。
一些有名望的夫子會自己開辦鄉塾,除收鄉中學子外,也收京中學子,其束脩並不比公塾低,不過這是極少有的。
胥姜要送書的三座鄉塾,都是私塾,而渭陰鄉的這間在王家村,渭陰鄉最窮苦的地方。
來到王家村,有不少鄉民同兩人打招呼,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能問上幾句。聽說胥姜是來給書塾送書的,便熱情的幫忙指路,一名農婦更是放下手裡的活兒,要親自領兩人過去。
她道:「我兒子也在書塾念書。」
兩人頓時恍然大悟,也就由得她了。
胥姜汪掌柜跟隨農婦來到書塾。說是書塾,其實也與尋常農舍無異,建在一個平坡上,地勢倒是好。
驢車停在坡下,由汪掌柜看著,胥姜則與農婦拿書往坡上去。
上坡後,胥姜才知這竟是個別致的去處。
只見,茅檐泥牆小籬笆,竹林芭蕉楝子花,又聞,之乎者也聲漸弱,先生戒尺敲腦瓜。
「讓你讀書,你竟打瞌睡?起來站著讀!」
學堂里傳來夫子訓斥學生的聲音,惹得胥姜噗嗤一笑。
農婦則滿臉尷尬,被訓斥的學生好巧不巧正是她兒子。
這死小子,本想著給她長長臉,沒想到卻先丟了人,看回去怎麼收拾他!
聽到外頭有人聲,夫子出來查看。一見其中一人是學生母親,又想著自己方才訓人的動靜被人瞧去,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農婦跟胥姜介紹道:「這是咱們書塾的王夫子。」
胥姜捧著書不好見禮,只朝他躬身點了點頭,「夫子好,晚輩胥姜,是受計老先生所託,來送書的。」
王夫子五十來歲,面目嚴肅,聽胥姜是來送書的,神色頓時溫和不少,忙遞上前將書接過,嘴裡謝道:「早前聽計先生說起過你,這麼遠的路,勞動胥掌柜親自送來,真是辛苦了。」
「不礙事,平日裡在城裡悶得慌,就當出來透透氣。」胥姜說完,見門後伸出來一排小腦袋,便朝他們笑了笑。
農婦見自家兒子領著學生們趴在門邊偷窺,忙瞪了他一眼。
王夫子察覺異樣回頭,學生們立即齊刷刷地將頭都縮了回去。
他面露無奈,索性喚道:「都出來吧。」
聞言,學生們一窩蜂的跑出來了。約莫二十來個孩童,小的六七歲,大的看著也就十二三。他們好奇的打量胥姜,隨後在王夫子的指揮下站成兩排。
王夫子將手中的書本發給他們,說道:「你們手中的這本書,是計善先生、鄧閱川先生和這位胥掌柜贈送的,還不快行禮道謝。」
孩童們小心地捧著書,恭敬地朝胥姜行鞠禮,隨後亂七八糟地謝成一片。
王夫子咳嗽兩身,趕緊叫停,然後親自教了一遍。
這下聲音總算齊整了,「多謝計先生、鄧先生、胥掌柜贈書。」
「不客氣。」胥姜忍笑道:「往後好好讀書,莫要辜負王夫子和先生們的期望便是。」
應好的聲音又亂成一團。
王夫子趕緊將他們又追回學堂,隨後對胥姜說道:「這一路來想必胥掌柜也勞累,不如留下吃盞茶,歇歇腳。」
胥姜笑拒道:「先生好意晚輩心領了,只是過會兒還要去龍泉鄉和青槐鄉送書,不好耽擱。」
一聽她還要去別處,王先生不好再挽留,便將她送至門口,目送她離開後,才折身回去管那群鬧翻天的猴崽子。
胥姜與農婦下坡,一路上農婦嘴裡不住的道謝,直將胥姜說得不好意思。隨後又要拉胥姜與汪掌柜去她家裡吃飯,兩人好說歹說,才推脫掉了。
告別婦人,胥姜與汪掌柜繞著王家村巡田,問了田裡莊稼長勢,種了哪些作物,又借了種糧給幾戶人家。
辦完事後,兩人正要離開,卻被農婦領來的鄉民們攔住,硬生生地塞了不少土貨。
胥姜眼看擋不住,只好同汪掌柜駕車,逃似的跑了。
兩人往南走,沿著灃水河堤,前往龍泉鄉。
胥姜回頭朝鄉民們揮手,喊道:「別送了,回去吧。」隨後悄悄對汪掌柜說道:「咱們到下一處,別說是去送書的,只說去找人,鄉民們太熱忱了也招架不住。」
汪掌柜笑道:「來鄉里走動,就得把臉皮練得厚些,也別跟他們客氣。你不受他們的好意,在他們看來跟瞧不起人似的,反倒不好。」
「哦——」胥姜拖長了聲音,意思是:原來你這見面便三分熟的功夫,便是這般磨出來的。
汪掌柜一臉自豪。
由於靠著灃水河,龍泉鄉的田地肥沃,綠意更濃,作物類目也豐富。此處屋舍儼然,且用多用青瓦,瞧著比渭陰鄉要規整不少。
汪掌柜道:「此地糧食搶手,不僅收成高,穀物灌漿飽滿,屬上上佳品。尤其是高粱和粳米,每年豐收之時,便引來各家酒坊搶購,許多乾脆將釀酒房建在此處,為的便是趕在別人前頭截頭茬精糧。」
「難怪看著要比渭陰鄉富有些。」胥姜恍然大悟,隨後又問:「也不知這裡的酒如何?」
「酒倒是不錯,就是貴。」汪掌柜道:「這些酒坊由朝廷統管,所出之酒多為精釀,專供達官貴人或京城有名的酒樓、酒肆享用。便是次酒,價錢也要賣至一兩千錢一斗,上等精釀更昂貴,最高要賣十千一斗,尋常人家可喝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