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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人也不少,但因設座疏落,每座之間又有垂簾屏風相隔,比樓下清淨雅致許多。
堂倌將二人引至一處雅座,胥姜打量一番,這雅座設在勾闌旁,視野開闊,倒是個聽風問月的好位置。
「此處清淨,景致又好,本該早就占了的,只是原本訂座的客官又說來不成了,這才空下了。」堂倌拿手裡的抹布擦了擦矮案,請二人入座,又問:「二位客官想吃些什麼?」
樓雲春問道:「可有食單?」
堂倌拍了拍胸脯道:「小人便是食單,二位想是不常來,所以不知咱們酒樓都是『活食單』。」
胥姜起了興,「既如此,報個食單來聽聽。」
「二位客官可聽好了,咱們酒樓有四大招牌,分別是蕃體間縷、水煉犢炙、寒暖花釀驢、纏花雲夢肉。另有蔥醋雞、仙人臠、筋頭春、乳釀魚、八仙盤、五生盤、鳳凰胎,還有冷蟾兒羹、卯羹、白龍臛、清涼臛、長生粥、小天酥、鴨花湯餅……」
堂倌不歇氣的念了幾十道菜,聽得胥姜頭暈眼花,腦子嗡嗡作響,她忙抬手打住,說道:「夠了,夠了,太多也記不住。」
堂倌得意一笑,問道:「客官可想好吃什麼了?」
胥姜眼巴巴地看向樓雲春,樓雲春略微一思忖,根據胥姜平日的口味,報了幾個菜名:「水煉犢炙、蔥醋雞、乳釀魚、筋頭春,外加兩份小天酥。」
竟將菜譜都記下了,胥姜不由得驚嘆。
堂倌也有些吃驚,不曾想今夜竟遇到個對手,先贊了一句,「客官好記性。」又躍躍欲試地問道:「酒水可要?」
胥姜見他又要報酒名兒, 趕緊接話道:「燙一壺米酒便好。」
堂倌有些憋得慌,「只要米酒?不聽聽別的?」
胥姜連連拒絕,「不了不了,多謝小哥,快些上菜吧,實在餓了。」
「二位客官稍等,酒菜馬上就來。」堂倌滿臉遺憾地退場。
胥姜大鬆一口氣,隨後對樓雲春好奇問道:「他報的那些食單,你都記下了?」
樓雲春嘴上謙道:「記了個七七八八。」眼神卻有些自得。
胥姜夸道:「了不起,不愧是探花郎。」
樓雲春眉眼頓時舒展開來,笑貌清淺。
此情此景,可謂:人面月面兩相映,一寸雪光一寸心。
胥姜呆看著,忽然明白為何樓敬替他取字照月了。
不一會兒,酒菜便陸續上桌了。
先是水煉犢炙,這是一道牛肉。在大盛牛、馬、驢,若非官府批文,不得私自宰殺,若私自宰殺不止要被施以鞭刑,還要罰苦役一至三年不等。所以尋常人家、食肆,很少食牛肉、販牛肉,此處將這道菜設為招牌菜,想來是得了宰殺批文的,可放心吃。
此道菜作為招牌菜,自然有講究,肉不能用尋常牛肉,需得選牛犢肉,且得是牛犢最嫩的部位。不過選材雖嚴苛,做法倒是很簡單,將肉切薄片,以事先吊好的高湯燉煮片刻,再撈出淋上些許茶油、椒油,撒上蔥花即可。
緊接著是一道蔥醋雞,蔥醋雞本是官餚,這兩年聖人奉與民同樂,不少官餚推行至民間,使百姓們也能同烹同調。
據說此道菜本要選用以蔥、醋圈養出來的雞做最好,可傳至民間後,百姓們覺得其過於糜奢,便以尋常雞將其替代。雞不能大,兩斤左右為佳,先將整隻雞洗淨,再以蔥水、醋、鹽醃製,可蒸、可炸,蒸的軟嫩,炸的酥香。
魚是少不了的,樓雲春點的乳釀魚。此乳非乳,而是用雞骨、豬骨燉煮至湯汁奶白,再釀入被煎得兩面金黃的鯉魚,加豆腐、筍、菇等菜,以石鍋之餘熱繼續燉煮。待上桌時,湯水猶沸,在寒冬冷夜裡,甚是誘人。
剩餘兩道菜,其中筋頭春是烤鵪鶉,小天酥是以鹿肉與雞肉烹製成的粥。
胥姜看著這幾道菜,便知要吃去不少銀兩,又饞又心痛。
樓雲春替她布好碗筷,又給自己和她各斟了一盞米酒,隨後舉杯輕喚,「阿姜。」
胥姜抬頭,便見他邀自己共飲,立時將銀兩的計較拋之腦後,也捧起了酒盞。
樓雲春往她杯盞上撞了撞,真摯道:「願年年有今日。」
她心頭一暖,輕和道:「歲歲有今朝。」
二人對坐,以月入酒,暢飲清輝。
「不是餓了麼,趕緊吃吧。」放下酒盞,樓雲春夾了一塊牛肉放進胥姜碗裡。
胥姜也不扭捏,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那牛肉入口即化,她吃了幾塊才嘗出味兒,當真鮮嫩無比。
她抬頭見樓雲春笑盈盈的盯著自己,也夾了一塊放進他碗裡,低聲道:「瞧我做什麼?能填飽肚子?」
樓雲春點頭,「嗯。」
胥姜忍俊不禁,「嗯什麼嗯?不是餓了麼,趕緊吃吧。」
樓雲春輕笑一聲,這才吃了起來。
兩人胃口都不小,又都餓了,很快便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胥姜滿足的嘆息一聲,最後給各自斟滿最後一杯酒,清口溜縫。
此時堂倌又端著一隻木盤上來,奉上一碟糕點,「二位客官,今日上元佳節,這碟月酥是本店給諸位客官的節禮,還請笑納。」
「多謝。」胥姜捏起一塊月酥,咬下一口,紅豆餡兒的。「甜而不膩,好吃。」
堂倌笑道:「這可是咱們店獨一份,別的地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