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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終於開口了,「不勞您費心。」
見她照舊油鹽不進,那瘦管事有些來氣,「嘿,你這小娘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就直接告訴你吧,咱們東家可已經給戶部落了話兒,沒咱們的允許,你連一個字都印不出來。」
他得意地盯著胥姜,想看她變臉求饒,卻見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此時作坊東家將紙搬出來了,「娘子,你看看這紙行不行,行我便叫人給你送去書肆。」
胥姜摸了摸紙,厚薄適中,柔韌又有油性,用來做書衣封皮再好不過,便點頭道:「那便麻煩你差人送到書肆。」
「老主顧了,客氣什麼。」
結完帳,胥姜便要走,那瘦管事不依不饒地跟出來,說道:「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胥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聽見了又如何?」
「聽見了還不趕緊低頭服軟?我是看在你一介女子的份上才三番五次的勸你,別……」
「不知好歹?」胥姜不耐煩道:「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好歹是書局的人,能不能多讀些書,翻點新詞兒?再者,我出不出集子、能不能出集子,是我自己的事兒,與你何干?讓路!」
「你!」那瘦管事惱羞成怒,非但不讓,還往她面前站近了半步,挺胸叉腰道:「不讓又怎地?」
那作坊東家見二人起了爭執,便上前說和,「二位想是有什麼誤會,有話好說,可別傷了和氣。」又對那瘦管事勸道:「吳管事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娘子?說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
那吳管事道:「只要她給我賠罪,我便作罷。」
胥姜氣笑了,「賠罪?你們三番五次找我麻煩,還要我賠罪?」隨後又警告道:「我還有事,你到底讓不讓?」
那吳管事見她這般下自己臉面,氣得直往她身上抵,「我不讓,就不讓,你能耐我何?」
他這副無賴做派,連那作坊東家都看不過去了,正想上前拉住他,好教胥姜脫身。
卻不想胥姜冷笑一聲,抬腳便踹到了那吳管事胯下。
只聽那吳管事『嗷』的一聲,捂住下身倒下了。
作坊東家一悚,趕緊退後兩步。隨後滿臉欽佩地看向胥姜,接著又朝她擺手,示意她快走。
胥姜無聲沖他道了句謝,抬腳跨過那吳管事,快步走了。
作坊東家見吳管事痛得打滾的模樣,只覺得自己也有些涼颼颼的。
心頭卻幸災樂禍地道:活該啊活該,好教你知道,有些小娘子可不好招惹。
第43章 四十三斬
胥姜自作坊出來,心頭一松,隨即快步拐進另一條街,以免再遇上那什麼吳管事。
她一路思忖,想著吳管事說的話,心道:那繼聖書局果然將她刊印出書之路給堵了。
此次刊印,她在選材上占了蒙學的便利,又得杜回幫忙,找國子監討了名頭,這才能出這套書。
可她日後不可能只刊印蒙學或四書五經,若想要出些詩集、遊記、筆記、話本等閒書,便必經衙門和戶部,便正如那吳管事所說,需得周家人首肯。
但要她為了刊書去與那等書賊同流合污,那還不如讓她封刀來得痛快。
她煩躁地抓了抓腦袋,越想越敗興,最後乾脆將那一團亂麻扯出來扔到腳下,踩得灰飛煙滅。
罷了,且先將眼前事辦好,過後再與杜回等人商議,說不定他們還有別的路子。
何況還有樓雲春,他既然在查戶部,想來也能支支招。
思及此,她滿身浮躁都被吹了個乾淨,邁著輕快地步伐往奎娃子那兒去了。
奎娃子見她來,也十分歡喜,拿她配料的單子一看,竟也能在他攤檔上配個七七八八。
「藿香、簍籬這個時節沒有,若要買怕只有去藥鋪。」
「省得了。」
胥姜接過大包小包的東西,同他算了帳,然後順口問道:「阿嫂近來可好?前些日子那一場大雪,聽說將城郊房屋壓塌不少,她家可有受災?」
奎娃子笑道:「她家在背山黃岩下,沒有受災,只是山中雪厚,他們年紀大了不好出來,正貓冬呢。」
「那便好。」胥姜放心了些,又對奎娃子道:「你若去看她,替我向她帶好。」
「勞你掛記,我會的。」奎娃子將她送出鋪子,「好走,再來。」
買完物料,胥姜又去買了兩把裁刀,才去趙章處牽驢回永和坊,找陳大夫抓差的兩味藥。
陳大夫拿她那製漿糊的方子看了一眼,倒有些好奇。胥姜謄抄了一份給他,讓他自己慢慢琢磨,又問起了林夫人的病情。
「如今以溫養為主,從前用的那幾味藥,都減了。」
「為何?不是說有效驗麼?」
「沉疴已久,積重難返,一時效驗,難保永年,且那藥性烈,吃了難免遭罪。」陳大夫神色鬱郁,復又嘆道:「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藥,剩下這些時日,便讓她輕省些罷。」
終究是世間難留,胥姜心頭不禁發沉。
「生生死死,人之常事。」陳大夫替她抓了藥,也不知道是寬慰她,還是在寬慰自己,又道:「我瞧著他們夫婦倒是看得開,旁人又何必自添煩惱。」
胥姜扯出一個笑容,「倒也是。」
「這兩味藥便不用給錢了。」陳大夫將藥包好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