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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卻搬出他說那一席話,將他腳砸得生疼,過後又乖覺地認錯、扮可憐,他心一軟便放過了。
可心頭卻始終憋著一股愁怨不得散發,隔天又在朝上遇見沒心沒肺的樓敬,頓時勾起他毛火。
他沒忍住明里暗裡地刺了樓敬幾頓,並提醒讓他將自家兒子看管好,沒事兒別亂跑。
樓敬不敢同他對嘴,受了氣便回去打兒子。可惜兒子皮厚,打完跟沒事人似的,該跑照樣跑,倒是將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巫梔見狀,將給胥姜制的神仙打老丸勻了一瓶給他,他吃後精神煥發,每晚就在家門口蹲樓雲春,鐵了心要將人給馴服。
樓夫人勸都勸不住,唯有無奈嘆氣。
巫梔勸她放寬心,只當看一場好戲,有益身心。
於是二人便吃著點心,喝著巫梔配的藥茶,聽柳眉和小丫頭們匯報『戰況』,很是愜意。
樓雲春被老父親逮過幾次後,索性不走門了,直接翻牆而出。
樓敬氣得幾頓沒吃下飯,最後還是胥姜讓梁墨送去一桌秋宴小席,這才將人給拿住了。
小兒女齊心協力,老父親雖敗猶樂。
樂於一口吃。
只是吃人嘴軟,看在胥姜秋宴小席的份上,樓敬明緊暗松,對逆子翻牆之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於林夫子,他是能避則避,避不開便長吁短嘆,乾脆抹淚承認自己教子無方。
林夫子拿他這稀泥里的老泥鰍無法,鬱郁幾日後,也只得作罷。
唯有曾追倒霉,隔著牆給林紅鋤投酸文時,卻不慎砸在了林夫子手裡。
大的管不住,小的眼皮底下還淘氣,兩個卻偏捨不得訓,便逮著曾二撒火,讓他將書房裡的書都錄了一遍。
曾二抄得眼花手軟,好幾日都沒做飯,最終還是荀硯扛不住了,請林夫子一敘,這才解了禁。
此番折騰過後,林夫子也疲了,幾個小的撞到他手裡便訓幾句,沒揚到他面前來,他也只當看不見、聽不見了。
得長輩們默許,樓雲春便更加肆無忌憚了,還真拿買書、借書為藉口,時常大白日裡也往書肆里跑,雖不好多待,見一眼一面也就滿足了。
這日,樓雲春來書肆還書,卻見胡煦也來了,正在門前樹下幫胥姜制套印要用的顏料。
樓雲春從腦海里摳出一個畫箱,想著那畫箱中栩栩如生的人像,五臟里便開拌了,醋芹、醋梅、醋魚……酸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胡煦正在磨石飛水,提取石色,見到樓雲春過來,並不意外,「樓兄,從哪兒來?」
「家中。」樓雲春也是好面子的,心裡醋得要死,可臉上卻雲淡風輕,「在制色?」
胡煦點頭,隨後邀請道:「樓兄要不要試試?」
「好。」樓雲春先進書肆還書,與胥姜走了幾場眉眼官司後,才磨磨蹭蹭地來到樹下,接過胡煦手中的石錘開始碾石粉。
胥姜端來茶和點心,讓二人消遣,然後自己回到肆里,邊刻板邊支起耳朵聽二人做活兒、閒談。
起先兩人無話,待樓雲春碾完一臼石粉後,胡煦才挑起話頭。
胡煦問:「朝臣通敵謀反一案已徹底了結了?」
「嗯。」樓雲春將碾好的石粉倒入細篩里過篩。
過個三四遍後,胡煦接過去將細粉加水攪拌均勻,然後放至一旁靜置。
「聽聞韋家因賄賂官員被罰沒了不少產業。」
樓雲春拿起一把錘子敲石料,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止是因為賄賂官員,還有收買刺客組織,刺殺朝廷官員,替叛黨傳遞消息,走私兵器。」
胡煦憤然道:「既這麼多條罪狀,為何卻只判了罰沒家產?」
樓雲春道:「不止家產,還有韋家兩個嫡子的命。」
胡煦一驚,「韋家大爺和二爺死了?怎麼都沒傳出消息?」
「人死了,名還活著。」樓雲春將石頭敲得『哐哐』作響,「韋家的生意全靠韋家兩兄弟掌舵,一旦傳出他們身死,韋家的名聲、在全國各地的買賣,都會土崩瓦解,所以韋元魁秘不發喪,將此事瞞下了。」
「可人總歸是死了,瞞得住一時,也瞞不住長久,且這樣的大家族,哪裡有真正的秘密,何況死的還是兩位當家?」
等二人身死的消息傳出去,韋家必定震盪,難保不會被其他士族分裂吞併,屆時又是一場不見血的爭奪。
呂家若摻和其中,呂司竹一個六品官員,連給這些樹大根深的士族塞牙縫都不夠的。
難怪溫惠再三叮囑宋樆不要與呂家扯上關係,只是瞧著呂夫人那不肯罷休的模樣,宋樆真想置身事外,恐怕艱難。
「韋家是遲早保不住的。」樓雲春終於砸完石頭了,他甩了甩手對胡煦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同他們有任何牽扯。」
胡煦在聽樓雲春告知韋家兩個當家死訊時,便知韋家已至窮途末路,心頭不禁嘆道,難怪他們這般急切拉攏各方官員。
「那呂家呢?」
「呂家?」樓雲春一時沒想起,「哪個呂家?」
胡煦道:「司竹都督,呂裕。」
樓雲春搜羅半晌,才從腦子裡搜出這麼個人物來,「此人早前便與洛尚書和周淮有所來往,之前在周淮的帳目上,查到過他賄賂給周淮和洛尚書的贓物。只是因他位卑,且隸屬司農監,不受洛尚書與周淮重用,並不涉大案。加之此次涉及官員眾多,情節較輕者,只罰了俸祿、扣除其考核績效,便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