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頁
胡煦秉性溫良,與他為鄰三載,他幫過自己很多忙。她知道那是出於憐憫,可依然忍不住動心,抱有那麼一絲僥倖與幻想。
可在得知他有意中人之後,這絲僥倖與幻想也煙消雲散了。
過後便是他高中狀元,身份的差距,致使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若非認識胥姜和溫先生,答應幫忙他們校訂蘭譜,她與胡煦恐怕早已形同陌路了。
與胡煦的再次親近,使她心搖似火,可卻始終不敢再往前。因為她無法看清,胡煦對她到底是傾慕,還是憐憫。
她已經夠不堪的了,不想再自作多情。
可偏又讓他看見了眼淚,聽見了心事。
他將一雙眼睛放在她心底,洞悉了她的脆弱,讓她無法控制地對他生出依戀。
而他卻似乎毫無所覺。
她在躊躇,該不該計較,又如何計較?
水壺裡滾出水泡,灑在爐子上『滋滋』作響。
宋樆找出忍冬茶,分進碗盞,用水沖泡之後,端到了前院。
溫惠撫手對胡煦贊道:「你說這胥掌柜腦子裡怎麼這麼多奇思妙想,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有趣的娘子了。」
胡煦點頭附和,「東家年紀雖輕,眼界卻不凡,當初若非她點撥,我也難有今日。您的蘭譜交給她,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放心,放心。」溫惠見宋樆端茶出來,又沖她和胡煦道:「說起來我這蘭譜能成,還得多虧了你們二人。我已同胥掌柜說好,待製成蘭譜後,我在蘭園設宴,咱們好好慶賀慶賀。到時候你們可是上賓,可不能缺席啊。」
胡煦起身幫忙接茶,然後先奉了一盞給溫惠,「那我們就等著收您的請帖了。」
宋樆手一晃,茶水灑出來些許,胡煦趕忙接過她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可有燙著?」
「沒有。」手沒有,心卻被『我們』二字給燙了。
宋樆望進胡煦眼底,瞧見了明明白白的關切。她胸口微滯,不期然想起了華嬸,心頭顫顫巍巍地冒出一個念頭來。
或許,她可以再試一試。
溫惠喝著熱茶,嗅著蘭香,品一番兒女情長,好不愜意。
待茶喝盡了,他才想起正宗兒來,抱過那盆十八嬌,滿臉期盼地對宋樆道:「宋娘子,這十八嬌可有分株?」
「並無,只此一株。」宋樆搖頭,見溫惠還想問,又道:「它已抽穗,即將開花,此時也不宜分株。」
溫惠將花轉來轉去地仔細瞧了瞧,還真瞧見幾顆指甲蓋大小的花芽子。
他遺憾道:「既已抽穗,便只有等明年了。」
隨後臉上又浮起一絲憧憬,「傳聞十八嬌一枝花序上會開十八朵墨蘭,且香氣濃郁,一株便可使滿園生香,世間難得一見,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樆道:「先生若想知道傳聞真假,開花時驗一驗便知道了。」
溫惠一喜,「你是說可以將這花賣給我?」
宋樆搖頭,「十八嬌無價,也不出賣。」
溫惠滿臉失望。
宋樆又道:「不過山下不利於它催花,可送去蘭園寄養,待到明年三月出新芽後,可分一株給您。」
路轉峰迴,溫惠臉上便像是開了十八朵墨蘭似的,笑得皮都展不開了,嘴裡連連道好。
他搓了搓手,「我明日便要回蘭園,不如今日便將這十八嬌帶去,隨我一起入山。」
宋樆答應了。
溫惠見她點頭,忙不迭地將十八嬌抱起同二人告辭,像是生怕宋樆反悔似的。
二人送他離開。
離開前,溫惠還不忘對宋樆囑咐道:「你可別忘了我的話。」
宋樆應道:「您放心,我記得的。」
她不會同呂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溫惠又對胡煦道:「她一個人我不放心,你們鄰里相親,多顧著點。」
『鄰里相親』四字落在二人耳朵里,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兩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對方,卻又迅速轉頭。
胡煦道:「晚生會的。」
送走溫惠,二人在原地立了半晌,遲遲未動。
宋樆道:「回去吧。」
胡煦點頭,「好。」
回到各自家門前,胡煦叫住宋樆,「阿樆。」
宋樆回頭。
「你……」胡煦見她一臉倦容,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眼下不是好時機。
他改口道:「你早點歇息。」
宋樆凝視他片刻,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嗯,你也是。」
隨後便進屋,關上了門。
胡煦掏出鑰匙,半天沒找著鎖,他摸索半晌,門從裡頭被拉開,露出一張無語的臉。
「家裡有人,門又沒落鎖,你戳哪門子的鎖眼兒?」
胡煦一驚,「阿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胡家阿姐說道:「在你跟那什麼呂夫人表明對宋樆心意的時候。」
胡煦頓時漲紅了臉,然後手忙腳亂的將阿姐推進了院子,死死別上了房門。
上蒼啊,到底還有多少人聽見了!
這邊呂夫人剛回呂宅,便被丫鬟告知,太夫人和老爺正等著她。
她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強忍著不適,同丫鬟一起往太夫人房裡去。
一進門太夫人院子,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兒,熏得她越發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