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胥姜便沖汪掌柜使了個眼色,汪掌柜便扯道:「丈母娘家送來的東西,太多了,吃不完用不完,便給你們分些過來。」
說完便以鋪子裡有事為由,匆匆走了。他怕林紅鋤看見他的腫眼追問起來,他忍不住講,也忍不住哭。
林紅鋤盯著堆了滿桌的東西,對胥姜問道:「汪掌柜的丈母娘可是鄉里的富農?」
胥姜摸了摸她的頭,笑而不語。
林紅鋤本憂心著母親的病情,胥姜不想將自己從前的糟心事來讓她傷心。
來肆里後,林紅鋤便著手研墨鋪紙抄梅花詩,胥姜讓她歇會兒,她卻只說不累。
她抄了一整日,趕在回去之前將最後一首抄完,隨後面帶歉意對胥姜說道:「東家,自明日起,我便不來了。」
胥姜心猛地一沉,「可是嬸嬸的身子不好了?」
林紅鋤點頭,沉默片刻才哽咽道:「母親昨夜咳血了。」
「傻妮子,你怎麼不早說?」胥姜心揪得疼,隨後收拾東西,對她說道:「我同你一起去看她。」
林紅鋤卻搖頭,「等過兩日她好些了再去吧。」
胥姜看著林紅鋤,只覺得心疼不已,她走過去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她單薄的背脊。
小鋤頭也才十四,還未及笄。
「母親不讓我辭工,可我放心不下她。」林紅鋤邊說邊啜泣,「姐姐,對不起,這書肆又要留你一個人了。」
胥姜不由得紅了眼,將她抱得更緊。
她的傻妹妹,這個時候還想著她呢。
第74章 七十四斬
林紅鋤回家侍奉母親後,胥姜暫且沒有再請人的打算,小妮子氣性大,一時怕她吃味兒。且離元正已是數著日子在過了,也沒請人的必要,反正買賣清閒,她一個人也能忙活過來。
若真要請,也待年後再慢慢尋,不著急。
只是沒了小妮子嘰嘰喳喳的動靜,肆里難免覺得冷清,一時竟有些不知從何著手之感。
她在靠在門前撒癔症,半晌才回過神,將林紅鋤抄寫的梅花箋找出來,欲制箋譜。
箋譜便是將詩箋以經折裝的形制裝幀成冊,也就是尋常所說的折本,其裝幀法要比蝶裝更為簡單。
先裁紙為長卷,將其以矩尺定距,一正一反相摺疊,最後在其首尾加以硬紙裝訂。裝訂好後,再將詩箋裁裱上,一套箋譜便成了。
胥姜在箋譜首尾的硬紙上,各畫了一枝紅梅,題上《梅花詩譜》之名,才停活兒。
她將箋譜來回翻閱了幾遍,覺得大體還算滿意,一些細枝末節,待熟練後,還能做得更好。
她喝了口冷茶,正歇氣兒,月奴便跳上桌,撥弄起桌上的紙筆玩兒。胥姜怕它抓壞箋譜,便把它撈進懷裡,按著將它從頭到尾順了幾個來回。
「你也長大了。」想撿到它時不過巴掌大小,眼下已有七八寸了。
可真是光陰似箭,離弦不回。
她來京城,竟不覺間已四個月了,從前在旅途中,她只覺得四個月漫長,如今卻恍若白駒過隙,轉瞬而逝。
回首這四個月,她結識了一些人,送別了一些人,也重逢了一些人。
這些人猶如種子,發芽抽枝,搭成一間舒適溫暖屋舍,將漂泊的她安頓下來。
讓她不想再走了。
月奴在她手下眯眼直咕嚕,胥姜摸著它油光水滑的皮子,不由一哂,自己何時竟多愁善感起來了。
胥姜將月奴放下,拍了拍臉,打起精神起身收拾桌面。她過會兒要將梅花紙和箋譜,送去袁祖之府上給袁煙煙作回禮。
正好可以去看林夫人,問起來就稱順路。
鍋里悶著一盅參雞湯,她早起燉上的,這時火候剛好。她雞湯裝進食盒一併帶上,隨後給樓雲春留書,才鎖門掛牌子,牽著驢先往南山書塾去了。
一到書塾,胥姜便聞到一股藥味兒,她拴了驢,輕手輕腳的穿過前院,朝裡頭走。
林紅鋤正在熬藥,見她過來,有些驚喜。
「姐姐怎麼來了?」
胥姜湊過去揭開藥罐子瞧了瞧,笑道:「去袁先生府上送東西,順道過來瞧瞧嬸嬸。」
林紅鋤看見了她手裡的食盒,問道:「食盒裡是什麼?」
「雞湯。」胥姜提著食盒進了廚房,拿了只砂鍋將雞湯給倒出來,架在爐子溫著。見林紅鋤跟了進來,便問道:「嬸嬸這幾日胃口如何?」
林紅鋤嘆氣,「不大好,每頓只用小半碗湯,便再吃不下了。」
「還是得吃,食養百元,不吃怎能見好?」
「陳大夫也這麼說,只是母親每每吃多了便吐,見她吐得可憐,便不忍心強要她吃了。」
「那便少吃多餐,總要設法進用些。」胥姜溫好雞湯,對林紅鋤道:「這雞湯是拿山參煨的,我燉得清淡,這麼一鍋,也夠嬸嬸吃幾餐了,明日我再做些別的送來。」
林紅鋤拉著她的手,眼圈有些發紅,「你不是說順路來的麼?」
胥姜摸了摸她的臉,「日日都順路。」隨後又說:「我先去看嬸嬸。」
說完便往林夫人屋裡去了。
林紅鋤盯著鍋里的湯,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嬸嬸。」
林夫人正在縫鞋,見胥姜自門外探個腦袋叫她,臉上浮起笑意,忙對她伸手,「今兒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