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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樓雲春叮囑道:「若他下次再來訛詐,就告去府衙。這樣的人,得到甜頭便會得寸進尺,姑息不得。」
堂倌感激道:「多謝客官指點,小的省得了。」說完便讓馬侍將二人的驢和馬牽來。
等馬侍的間隙,堂倌將樓雲春打量一番,終是忍不住問道:「小的看客官著大理寺的公服,想是在大理寺當差吧。大理寺的差爺小的認識好些個,瞧著您倒是臉生,可是剛當差不久?」
「我……」樓雲春的話被一陣馬蹄聲打斷。
幾人回頭去看,只見一隊大理寺的巡衛,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奔來。
「哎喲,說曹操曹操到,可真是念叨不得。」堂倌對樓雲春道:「這幾位差爺便是咱們酒樓的常客。」
胥姜望向那隊巡衛,眼尖地辨認出領頭的正是幫她找木蘭景的那兩位。
巡衛轉眼便至酒樓前,堂倌緊忙上前迎接。
領頭那人問道:「小二,可還有座兒?」
堂倌笑得和氣,「正好騰出一雅座,說來奇巧,上堂坐的也是你們大理寺的差爺。」
「哦?誰背著兄弟們來吃獨食了?被逮住看怎麼收拾他。」說完,領頭巡衛回頭數了數人,怪道:「瞧著也沒少了誰啊?」
樹下,樓雲春沒動,胥姜也不好上前,便呆站著,在心底給巡衛默念了聲佛號。
那堂倌朝樹下一指,道:「人還沒走呢,喏,就是這位。」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齊齊看去,在看清楚人後,紛紛『哎喲哎喲』地滾下馬來。
堂倌嚇了一跳,扶了這位,又去扶那位。最後等眾人手忙腳亂地站齊整了,樓雲春才移步過去。
方才說要收拾人的巡衛扯下塞在腰間的下裳,乾笑道:「樓、樓大人,您也來吃酒?」
「嗯。」樓雲春目光掃過去,巡衛們立即挺直了腰板,本以為要挨訓,卻不想聽見樓雲春對堂倌說:「今夜他們的開銷都記在我帳上,明日拿著帳單來昭行坊樓宅來結銀子。」
「樓宅?」堂倌摸不著頭腦,他們酒樓沒記過樓宅的帳,一時倒不知是哪個樓宅。
「樓雲春。」
樓雲春?堂倌瞪大眼,那個樓雲春?
此時,馬侍牽著馬和驢出來了,樓雲春對巡衛們道:「都進去吧,我該走了。」
他沒走,巡衛們哪敢動?
樓雲春自馬侍手中結過韁繩,見胥姜騎上驢背後,自己也翻身上馬。
胥姜朝領頭巡衛拱手作禮,隨後一拍驢屁股,踢踢踏踏先往街上去了。
樓雲春對巡衛們道:「今夜弟兄們都勞累了,吃喝只管盡情盡興,算在我頭上。」
隨後打馬朝胥姜追去。
巡衛們傻愣愣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領頭那人拍了拍臉,對身旁人問道:「天亮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堂倌蹭到他身邊問道:「這位樓雲春,可是那位樓雲春?」
領頭巡衛反問:「這京城還有第二個樓雲春?」
「還真是他。」堂倌抬頭眺望,街上已經不見樓雲春的身影,他喃喃道:「倒沒傳言那般可怕,竟有幾分可親。」
巡衛們腦袋湊在一起嘀咕。
「我可有聽錯?方才他說今夜咱們的開銷記他帳上?」
「沒錯,我也聽見了。」
「我們都聽見了!」
「那還等什麼!」領頭那人將馬鞭拋給馬侍,「趕緊的!吃他個夠本!」
一群人呼啦啦朝樓里涌去,堂倌趕緊追上,將他們帶往三樓。
樓雲春沒走多遠便追上了胥姜,倒不是因為馬跑得快,而是胥姜停在前方等他,根本沒走遠。
見他過來,胥姜打趣道:「廣福樓酒菜可不便宜,這麼大群人,也不怕他們將你吃窮了?」
樓雲春作勢要掉頭,「那我回去讓他們自己付錢?」
胥姜大笑,扯驢擋住他,「何時竟也學會消遣人了。」
樓雲春只是笑。
「你是自他們口中得知這廣福樓酒菜好,才領我去的?」
「時常聽他們私下說起,便一直想帶你來嘗嘗,味道果然不錯。」
所以才請客作為答謝。
胥姜回味起廣福樓的酒菜,也不禁贊道:「酒菜的確不錯,人也和氣,怪道生意這麼好。只是沒想到能在那兒碰見馮杪,也不知是京城太小,還是運氣太好?」
想起馮杪今日作為,樓雲春提醒道:「此人心術不正,又心機深沉,你下次若碰見,定要遠離。」
「省得了。」便是樓雲春不說,胥姜也會離這種人遠遠的,「方才聽聞他此次也要參加科考,以他如今的心志、才幹,即便再考只怕也是徒勞,也不知圖什麼。」
「一介科考混子罷了,不求上進,貪圖享樂,以科考之名榨取家中財產,為攀附權貴以求發達,而不擇手段。」樓雲春神情透著譏誚,「可他不知道的是,權貴從不會輕易將發達的機會拱手讓人,於他們而言,馮杪這樣的人,不過是閒時玩物,用時走狗,可隨時捨棄。」
難得聽樓雲春說如此尖刻之言,也很少見他對一個人展露出明顯的厭惡。
胥姜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你在為江孤抱不平?」
「江孤?」樓雲春一愣,半晌無言,許久才道:「我是為你。」
「啊?」胥姜一呆,隨即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甜,又見他被自己堵得發悶,便沖他討好一笑,「我就知道,天上地下,唯照月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