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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隊把頭中氣十足道:「掌柜,住店!」
掌柜還是方才那套話,「今日客滿,只有大堂和柴房,過夜的話,每人一兩。」
那把頭審視道:「一兩?你這開黑店啊?」
掌柜懷裡有了銀子,便抖起來了,「什麼話?你情我願的事,要住就住,不住就滾。」
「你怎麼說話的?」一人年輕氣盛,擼袖子就要捶桌。
把頭將人拉住,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他冷哼一聲,才不再說話了。
把頭對掌柜說道:「我們住。」
掌柜撩眼皮一掃,問道:「多少人。」
「十六人。」
這群人一入店,客棧頓時擁擠起來。
許久沒有這般盛況了,掌柜收了銀子,心滿意足地打烊。
這時,樓上天子號房的貴客派人來傳話,讓準備熱水酒菜,掌柜立馬叫後廚準備。
而堂中眾人,眼神交匯,各懷鬼胎。
客房內,老段對樓雲春問道:「二十兩銀子,大人說給就給了?」
樓雲春掏出隨身的一個白瓷小罐,倒出一小塊石蜜扔進茶碗裡,然後倒水化開。
「放心吧,會拿回來的。」
「拿回來?」老段一頭霧水。
樓雲春笑了笑,隨後捧起茶碗一口一口將甜滋滋的糖水咂進嘴裡,澆灌快被相思熬乾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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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宅,胥姜依著樓夫人,看她拿筆在輿圖上畫了個圈,這個圈或許沒圈住外出遊子,卻圈住了慈母一番思念。
樓夫人怔怔盯著輿圖看了許久,才將其卷好,讓柳眉收了起來。
茵茵端來茶食,幾個小丫頭幫忙擺上,樓夫人拉著胥姜到桌前坐。
柳眉見兩人有體己話說,便招呼丫頭們都退下了。
樓夫人將一盞茶遞給胥姜,「這是安神茶,你吃些,夜裡睡得踏實。」
這些日子胥姜晚睡早起,東奔西走,一張小臉熬得蠟黃。
胥姜嘗了一口,味道不大好,卻還是乖乖喝了。
待她喝完,樓夫人給她餵了一顆蜜杏兒,酸酸甜甜的滋味霎時將安神茶的藥氣壓了下去。
「書肆怎樣了?」
「一切如常。」胥姜扶了扶另一盞茶,「您也喝。」
等樓夫人喝下後,也學著她那般,餵過去一隻蜜杏兒,然後繼續說道:「後院修葺事宜已安排妥當,國子監下放的差事,不日也能交了,過後便是幫朋友出文集和蘭譜。」
「真是一刻也不得閒。」樓夫人輕嘆,隨後又勸道:「雖說年輕,卻也別太勞累,仔細虧了身子。」
胥姜笑道:「不勞累,都是做習慣的活兒,再說兒自小便是摔打慣了的,里外都皮實著呢。」說著又撒嬌賣乖起來,「倒是您,莫要將我縱得太嬌氣了,慣出毛病來,該惹人嫌了。」
樓夫人眼裡溢滿笑意,將她拉進懷裡,撫著她的背道:「不惹人嫌,惹人喜愛。」
胥姜嗅著她身上的馨香,整個人都燙呼呼的,她低聲道:「謝謝您和伯父替我給街坊們備禮。」
樓夫人的手一頓,正要接話,卻又聽她瓮聲瓮氣地說了句:「對不起。」
雖胥姜沒說對不起什麼,樓夫人卻懂了,她拍了拍胥姜的背,溫柔安撫道:「沒關係,你只是還不習慣而已。」
胥姜伸手摟住她,眼淚悄悄滲進了樓夫人的衣衫里。
怎麼會這麼好呀。
第178章 一百七十八斬
曉來暑雨急,入窗驚綺夢。
胥姜被雨聲吵醒時天還未明,她坐在席上犯夢痴,許久才打了個呵欠,慢吞吞摸下床,往外間走去。
茵茵睡外間,此時熟睡如小豬,胥姜怕吵醒她,放輕了手腳。
梳洗罷,她提著桌上茶壺,撐傘往小廚房去取水。
樓宅有大廚房,兩間內宅也各有小廚房,方便用熱水或宵夜。胥姜住這院子,原是空置,自打她來後,裡頭各處才活了起來。
小廚房灶膛內保著火,爐子上坐著銚子,銚子裡是熱水。胥姜吹起灶火將水煮沸,轉入茶壺,再添水蓋火,慢悠悠地回屋。
雨勢不小,潮氣拂了她滿臉,她正要找帕子來擦,卻見茵茵湊了上來,用帕子將她身上的水珠揩去。
「姐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她說話還帶著睡意,眼睛還有些浮腫。
「被雨聲吵醒就睡不著了。」胥姜接過帕子自己擦,隨後對她說道:「天兒還早,你再睡會兒,我沖盞茶喝。」
「不睡了,我陪姐姐。」
胥姜捏了捏她的臉,「好,快去梳洗。」
茵茵梳洗,胥姜備茶。
她找出兩套白瓷盞,開罐取松蘿,此茶產自徽郡,是樓敬新得來的,總共兩小罐,其中一罐便給了她。
待茵茵收拾妥當,茶已入盞。等湯之際,茵茵拿來一個點心盒子,撿了一碟牛舌酥,一碟荷花酥擺上小几。
「來坐。」胥姜招手。
於是兩人盤坐木榻,聽雨吃茶。
茵茵飲了一口松蘿,頓時皺起眉頭,「苦。」
胥姜掰了半塊牛舌餅塞進她嘴裡,笑話道:「真是孩子口味。」
茵茵哼道:「那夫人也是孩子口味,少爺也是孩子口味。」
這母子倆都喜甜。
胥姜輕笑,隨後幽幽一嘆,「也不知他在外吃不吃得慣。」給他備的乾糧糕點應早已吃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