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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雲春怔怔地看著她,待她坐到床前,才回過神,打量四周後問道:「這是在縣衙?」
「嗯。」胥姜單手將他扶起,「小心。」
待他半坐起身來,笑道:「醒得正好,單伯去端藥了,喝了再睡。」
樓雲春看著她被布兜住的手,又看向她身旁的拐杖,將她摟近問道:「你的傷怎麼樣?還疼嗎?」
「這幾日已好多了,只要不碰就不疼。」胥姜朝他揚了揚手,隨後嘆道:「你自己傷成這樣,醒來卻一句不問,你就不擔心往後成瘸子,或是成……該怎麼辦?」
胥姜想起萬盛,那兩個字就說不出口了。
樓雲春從善如流地問道:「巫大夫對我的傷怎麼說?」
「她說傷口在癒合,沒有再化膿,只要徹底康復,便會恢復如常。」
「那就好。」
胥姜笑了笑,「都是單伯和眉姐的功勞,這趟咱們倆讓他們操了不少心,尤其是單伯,替你擦身、餵藥,幾日都沒落個好覺。」
樓雲春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辛苦他了。」
胥姜盯著他,半晌後摸了摸他的臉,說道:「巫大夫說得對,往後咱們得愛惜自身,別再不拿自己當回事。」
雖說他們受傷,一個是因為意外,一個是因為皇命,可樓雲春卻也是為了儘快來找她,未能好好休息,才將傷勢拖成這樣的。
她低聲問道:「你知道她替你刮腐療傷時,我是什麼感受嗎?」
樓雲春盯著她受傷的手,點頭道:「我知道,心如刀絞。」
「可再如何心如刀絞,我們都無法真正替彼此身受半分。」胥姜摸了摸他的肩膀,「咱們終究是要各痛各的,各受各的,看著對方受傷,看著對方受苦,也只能束手無策,在一旁干著急。 」
她又緩緩道:「雖說詩文話本里總讚揚一往情深,死而後已,可真心愛重一個人,只想他好好的,又哪捨得他傷,哪捨得他死呢?」
說至此處,胥姜又不禁想起胥淵和溪芷,他二人何嘗不是在撞得頭破血流後,才勘破真正的情只是為了一個『好』字,所以才會為了彼此少受些苦,而選擇罷手?
只是命運弄人,若非遇上那些惡人,胥淵和溪芷在分開後,也會過得很好,不至於一個喪了性命,一個耽誤半生。
如今,她與樓雲春並無這些阻礙,只要彼此好好顧惜,便能平平順順地走到終老,「我們往後日子還長,若為爭這一時相守而折損,又何談終身呢?」
雖說樓雲春來找她,讓她驚喜,卻也讓她承擔了更多的驚嚇和愧疚,若沒有將他撈起來,若沒有巫梔,後果會怎樣,她不敢設想。
樓雲春沉默片刻,說道:「是我的錯,往後再不會胡來,讓你害怕讓你擔心。」
見他領會自己的意思,胥姜也認錯道:「我也不好,這湊熱鬧的性子得改一改。」
「不用改,改了也就不是你了。」樓雲春將她貼在自己胸口,拍著她的背,輕道:「只是往後想去哪裡,都叫上我,我看著你。」
胥姜在他胸口蹭了蹭,蹭掉眼底水氣,「好。」
兩人靜靜相擁。
胥姜聽著他穩健的心跳,這些日子的惶恐不安逐漸被撫平。
樓雲春問道:「你方才在外頭做什麼?」
「先前答應過杜先生,幫他校對一套《對韻》與《詩律》,然後找本書局刊印。」
巫梔本讓她好生休養,可躺了幾日,她便躺不住了。
先是指揮廚房將帶來的兩條草魚,按她給的食單,一條做了魚膾,一條包燒。卻因病中忌寒涼葷腥,只流著口水,看杜回和巫梔吃了個肚兒圓。
過後又央求杜回准許她校對這兩本書,她雖右手不能用,左手卻也能寫、刻。
杜回本不答應,可見她瘸著腿時不時在他書房門口打轉,怕她再轉個好歹出來,便臭著臉同意了。
「不要太勞累。」樓雲春執起她的左手,擦了擦上頭的墨漬。
「不勞累,先頭躺那幾天,骨頭都快躺酥了,除吃藥、推拿外,還被灌了不少補品,都胖了。攬下這事,正好活動活動,巫大夫也答應的。」
胥姜拿手在他臉上抓了抓,抓出幾道墨印子,「你也快些好起來,咱們好早日回京,不然該錯過伯母的生辰了。」
這幾日樓雲春一直在昏睡,像是要將之前沒睡的份兒都補回來似的,嚇得單伯時不時就要探他的鼻息。
巫梔卻表示多睡是好事,助養元氣,調理內息。
後來眾人才得知,是巫梔在藥中添了兩味助眠的藥物,以免他醒了到處跑。
杜回知道後,對此表示讚揚。
不過睡了這幾日,樓雲春的臉色確實好了不少。
惑於美色,胥姜將唇湊過去在抹了墨漬的地方貼了貼。
樓雲春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正想回敬過去,卻被一聲驚呼打斷。
「哎喲,我的老天爺!」單伯撞上一對小兒女親昵,趕緊轉過身,手裡的藥差點灑出來。「老奴可什麼都沒看見。」
胥姜趕緊起身,樓雲春不舍地扯著她,卻被她惱羞成怒地在手上掐了一把,然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跑了。
「少爺,你醒了?」單伯嘴角都快連上眉毛了,「來喝藥。」
樓雲春躺下,木木地盯著帷帳,半晌才起身把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