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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槐葉冷淘。
有詩云:青青高槐葉,采掇付中廚。穀雨又稱食槐日,此時槐花盛開,槐葉鮮嫩,皆可入食,而其中最雅一味,便要數這槐葉冷淘,其味之美,引來無數才子詩人稱頌。
槐葉榨取其汁,入面調和揉捏,再分劑擀皮、抻成細條,入滾水煮浮,最後過涼水漂淘,涼水是胥姜昨夜燒的開水,不傷腸胃。待麵條完全冷卻後,再將其撈起,以熟油澆拌,隨後入瓮,放入水中冷置,吃時分碟裝盤,澆上料頭,拌勻即可。
其色鮮碧,其味爽口,為春夏開胃之佳品。有文人愛其馥郁清雅,作詩稱其「芳香敵蘭蓀」,足見其討喜。
胥姜將冷淘小心放進水缸中,隨後去做料頭。
料頭亦作澆頭,通常以鱖魚、鱸魚、蝦肉等河鮮為引。今日胥姜做的是素澆,引子便是昨日採摘回來的蘆芽,蘆芽已焯水去除腥澀,只留下甘美。
她選出最嫩的芽尖兒,切碎後拌入蔥姜蒜、醬醋椒,最後以熱油相激,調和出鮮香滋味。
「這素澆拿來拌飯肯定也香。」雖吃了朝食,可聞到這個鮮味兒,只覺得肚兒里的饞蟲還能再長個胃。
她舔舔嘴兒,放下素澆,順勢將剩下的蘆芽切片清拌了。
做好這兩道菜,胥姜才上水上屜,蒸糕點和杏酪,糕點昨日本已蒸熟,出雲後,蒸夠一盞茶的功夫,也就好了。杏酪蒸的火候也相差不大,待糕點好了,它也就成型了。
最後便是復煎牡丹餅、清拌桑葉豆腐、清拌藕帶和清拌香椿。
『吃春』是穀雨的另一習俗,『春』即『椿』,清拌香椿與清拌蘆芽製法相同,焯水切碎後,拌上料汁即可。
香椿有富餘,正好面、油未收,胥姜順道炸了道香椿魚,至此,所有菜品全部備齊。
另外的筍脯、玉蘭片皆是西市現買的,倒不用費神。
胥姜收整廚房,隨後拿出先前在東市陶工那處定製的器具,點著人數,將菜品分裝成套。正分著,梁墨便到了,有他幫忙,沒到半個時辰便裝完了。
槐花饅頭、槐葉冷陶、牡丹花餅、艾草果子、桑葉豆腐、清拌蘆芽、清拌藕帶、二吃香椿、玉蘭片、蜜藕、杏酪、筍脯,共十二春味。
另有三茶:桑茶、紫陽茶、夔州香雨。
三酒:桃子酒,米酒、梨酒。
如此便再無遺漏了。
酒食齊備後,胥姜便招呼梁墨,兩人齊手將兩儀榻自牆上抬下來,安置妥當後,後撘木架、鋪竹枝,一張閒榻頓時變成了小涼棚。
胥姜卡緊暗扣,晃了晃木架,還好很穩當。她對垮棚心有餘悸,這若是一個不慎,將先生們埋了,罪過可就大了。
「這榻夏夜拿來乘涼歇覺,定比屋裡躺著舒爽。」梁墨滿眼喜愛,繞著矮榻又摸又看轉了好幾圈。
胥姜笑道:「若是喜歡,也可請曹叔給你家打一套,且得趕緊,我怕過後他忙起來,可就顧不上了。」
「待我回去跟家裡人合計一番,請他們做主。」
「好。」
此次胥姜請了樓敬、杜回、袁祖之、李統學、計善、鄧閱川,還有順邊兒來的鐘麓,加上曾追同她自己,一張閒榻顯然是不夠用的。
胥姜又把肆里的兩張矮案、矮几,都搬到了院子中,方才湊齊。
這兩儀榻配套的矮几、扶幾,曹叔都還在趕製,今日便先用這些舊物就之。
坐臥器具安置好後,胥姜找出幾隻長頸細瓶,各擺上竹枝、槐花、牡丹、蘭草,每桌分置上香爐、硯台、筆架、木雕、印章等物,二三擺件為一組,此為清供。
驢棚、柴堆、鵝籠,昨日梁墨也都清理過了,並用陳艾、黃柏去味兒。連那犟驢,樓雲春今早都打水來給它擦洗過了,此刻瞧著油光水滑。
隨後又將那日在東山買的花草,裝點至院內各個角落,鮮麗靜美。末了,她與梁墨各站在角門與小門打量,見再無不妥之處,這才安心。
品書宴,最重要的自然是書,其餘都是陪襯。
今日宴席,除《文脈溯源》外,還有師父所註解之《老子》、《莊子》、《詩》、《楚辭》、《論語》、《孟子》與《妙法蓮華經》,其餘書籍還有兩大箱,各個類目都有所涉及,只是今日選出這幾套最為適合。
眼見時辰快到了,胥姜把煮茶小火爐搬進後院,移炭生火,架壺燒水。隨後又裁做箋譜剩下的梅花紙,寫了幾分食單,放在案桌、小几、矮榻之上。
剛擺好,第一位客人上門了。
「胥掌柜,老夫應約前來赴宴,可得一口茶吃?」
「就知道第一位來的得是您。」胥姜笑迎上去,朝他行禮後,恭敬接過他帶來的禮品,轉遞給身後的梁墨,隨後將來客往肆里引,「先生裡面請。」
來赴宴的第一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計善。老人家覺淺,加之他等品書宴,等得鬍鬚都快打卷了,如今可算是盼著了正日子,收整好便早早出門,往這頭來了。
他一進屋,見屋內格局略有變化,隨即轉了一圈,指著空空如也地地面笑道:「胥掌柜今日可是打算請咱們席地就宴?」
見他雙頰紅潤,精神飽滿,胥姜便知他心情暢快,興致高昂。
「席面擺在院子裡,先生是這就入席,還是等先生們來了一起?」
「有何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