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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相熟,還相好。樓雲春紅著脖頸點頭。
「那可好,老朽正好有一事為難,既然遇見了小樓大人,便想請小樓大人替我說合一二。」
「計大人請講。」
計善便將來龍去脈言簡意賅地講給他聽。
樓雲春聽罷,便知胥姜其意,遂道:「本肆孤本阿姜從不輕易出讓,何況這些書是她師父的遺物。」見計善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又道:「您若是真心喜歡,便誠心誠意與她商議,讓她覺得您值得託付,才會將書出讓給您。」
「老朽百般真心,也百般誠心。你我雖未同朝共事過,想必你也聽過老朽的名聲,我若不值得託付,那還有誰值得託付?」計善捋了捋鬍鬚,表情有些急切。
蘭台司掌朝廷典籍,計善在蘭台任職多年,供職時將大半俸祿都拿來買書,所以又號『書痴』,愛書、惜書是出了名的。如今其長子也供職於蘭台,對書的痴迷不下於計善,胥淵的書若出給他,倒不怕流落。
樓雲春安撫道:「先生不必心急,過會兒只管與阿姜說便是,我在一旁陪著,等你們談完再走。」
聽這意思是願意幫忙勸說,計善稍稍心安,喝了口茶。
樓雲春自大理寺出來,也沒得口水喝,此時也口渴,便自然而然地端起胥姜的茶盞,飲了半盞。
計善見狀挑了挑眉,卻沒有做聲。
方才的客人選了一副小畫,一本箋譜,胥姜將人送走,回頭招呼計善,卻見樓雲春正與他對坐暢飲。
樓雲春來她是看見的,本以為他會在肆里等她,卻不想竟與計善作堆了,瞧二人言語舉止熟稔,應當認識。
她笑著走過去,問道:「二位相識?」
樓雲春替她介紹道:「這位是前蘭台大夫,計善大人。」
原來如此。
胥姜朝計善拱手作禮,「小女有眼不識泰山,怠慢大人了。」
「我已告老辭官,胥掌柜不必多禮,快坐,我有事和你商量。」計善點了點桌子,請她坐下。
胥姜入座後看了樓雲春一眼,樓雲春朝她點頭,她會意,轉而對計善說道:「先生可是沒看中這些抄本?」
「胥掌柜的抄本品質上佳,倒不是沒看中,只是你師父的真跡,老朽實在舍不下。」
胥姜暗忖:這便是沒相中了。
計善愛惜的撫摸胥淵那四本書,懇切道:「胥掌柜,我知道讓你出讓你師父的遺物有些強人所難,可放眼整個京都,也沒有比我更適合它們了。我想你將你師父所注釋、刻印的典籍上架,是想揚其學、傳其書,而並非讓其成為擺設。你若將這幾套書出給我,我可以向你保證兩點,其一,愛惜它們,不讓其流落,其二,力揚其名,傳其學說。胥掌柜意下如何?」
他一番赤誠之言,令胥姜感佩,也讓胥姜相信,他是真心求取、真心賞識。
書與人一樣,能遇知己,實為大幸,且樓雲春認可之人,想來品性也不會差,將書託付給他,自己也安心。
「先生誠心求取,胥姜豈有不應之理。」
計善不想她竟真應了,既欣喜,又有些好奇,便問道:「胥掌柜為何又鬆了口?」
胥姜感嘆:「因為先生說了與夫子相同的話,這話也說到了兒心坎之上。師父的心血不該成為束之高閣的擺設,它的使命在文壇,在後世。」
計善點頭,表示贊同,隨後又問道:「既然胥掌柜答應出,那便開個價吧。」
胥姜想了想,伸出兩個手指頭,比了個數。
「二百兩?」這個價略貴,可往後想想,這個價也值。
胥姜搖頭,「二十兩一本。」
「二十兩?」計善失聲道:「掌柜該不會是說笑?」
胥姜借用了陳大夫的話:「兒開的又不是黑店,二十兩一本,足夠了。且這些書找的是人,不是錢,先生這份愛惜之心,已值千金。」
計善失語半晌,才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可惜啊,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兒,你那師父又該是何等妙人,只恨造化捉弄,無緣相識。」
胥姜卻道:「此時相逢猶未晚矣,師父半生心血都在書中,能得先生賞識、愛惜,已是大幸。」
說完,胥姜便去書肆取來紙筆寫下契書,四本一共八十兩,計善一邊給錢一邊嘆氣,「如今京城書價昂貴,你這價像是白給似的,買得我心有不安,生怕你覺得吃虧反悔。」
胥姜聽得直笑,「先生放心吧,契書都給了,反悔不得了。」隨後也嘆道:「京城書價是貴,且多為虛高,許多孤本絕刊,動輒哄抬至幾百幾千兩,實在令人驚心。」
她在芙蓉城時,見過最貴的孤本,也不過競價至五百兩,想想繼聖書局一套摻假的集子,先後賣了兩三千兩,實在匪夷所思。
「京城這些書局,亂著呢。」計善直搖頭,隨後又囑咐道:「胥掌柜初來乍到,可得當心些。」
胥姜拱手道:「多謝先生關懷。」隨後將書拿油紙包好遞給他。
計善見樓雲春還在一旁眼巴巴等著,也不好打擾,便朝兩人辭道:「今日上元節,家中還有事,便不多留了,下次再來。」
胥姜思忖片刻,說道:「二月十五,本肆要辦品書宴,請的都是些熟客。屆時給您下帖子,您若是得空,不妨賞臉來看一看。」
「品書宴?什麼書?」果然是『書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