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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過?樓雲春沉默片刻,叩門道:「你替我將一樣東西遞給他,再來回話。」
「什麼東西?」小廝將門啟開一道逢偷瞄,卻見一隻食盒湊到了眼前。他看清食盒上熟悉的紋樣,連忙開門接過,「少爺你等著,我這就給老爺送去。」
小廝接過食盒,又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樓雲春站在門外等,沒過多久,門內傳來小廝輕快的腳步聲。
「少爺,老爺讓你去書房等他,說是讓你過會兒幫忙整理卷宗。」小廝拉開門,卻見自家少爺魂兒飄在半空中,兀自發呆,「少爺?」
樓雲春這才回神,抬腳跨進門,「知道了。」
樓宅內院,暖房裡,樓敬盛了一碗茵陳粥,笑眯眯地遞給樓夫人,「夫人,嘗嘗這頭茬茵陳鮮不鮮。」
樓夫人接過,先小心嘗了一口,隨後一勺接一勺將整碗粥都吃完了。
「如何?」
她點點頭,「好吃。」
樓敬又夾了塊餅給她,「再嘗嘗這餅,瞧著也香。」
樓夫人吃了一小塊便吃不下了,「飽了,你吃吧。」她胃口不大,又已經用過晚膳了,方才那碗粥下肚,便有些發撐,再吃怕夜裡睡不踏實。
見她真用不下了,樓敬這才給自己添了碗粥,慢慢悠悠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贊道:「胥娘子的手藝真沒話說,簡單小食,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說起胥姜,樓夫人臉上浮起幾分柔和,「她手藝一向很好。」
每逢節氣胥姜送來的節禮,只要是吃食,都很和她與樓敬的胃口,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想著自家逆子時常去蹭飯,樓敬心頭不禁酸溜溜,這臭小子比他有口福。同時又覺得欣慰,這孤鶩終於動了凡心,知道找伴兒築巢了。
樓敬嘆道:「也幸得是她,若不然咱們家這小子,怕是要孤獨終老了。」
樓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內疚,這個兒子太像她,她因家中變故自幼被養在觀里,修成了一副冷淡心腸,若非遇上樓敬,這一生也是留伴青燈,於觀中孤老。
與樓敬成,得了這個兒子,卻又不知該如何親近、教養,加之樓敬當時又忙於仕途,難以顧及。
待兩人都察覺不對時,樓雲春已心如瑟瑟,既堅且硬,即便是骨血至親,也難以真正融入。
這倒不是說樓雲春對父母疏遠、冷漠,恰恰相反,他對父母十分恭順,也十分聽話,從不忤逆,也不闖禍。就是瞧著跟三清真人前奉的泥胎童子似的,毫無人味兒。
且他隨著年歲增長,越有離俗之相,樓敬找不少高人解過,卻收效甚微,夫婦二人只能幹著急。
後來樓雲春科舉高中,其高中後舉止卻更令夫婦二人驚心。
試問,哪個士子金榜題名後,不露得意之色?他樓敬自認淡泊名利,可在當年登榜後,也按捺不住狂喜,與人達旦暢飲,高談志向。可樓雲春卻跟無事人似的,將其視作尋常,不露半分喜色。
樓敬當時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隨後與幾位好友商議,尋了一個歪主意,那便是給樓雲春說親。
說不定成親後有了夫人和孩子,自然就開竅了。
說來,當時的新科探花郎,還未成為令人望而生畏的活閻王,加之人又俊俏,倒是不愁銷路。
樓敬滿懷希冀地帶他相看了幾場,卻不想被樓雲春扔下一道驚雷,砸得兩眼發黑。
樓雲春說他已心歸大道,不想成婚,待侍奉夫婦二人百年歸老,便遁世修行,所以不想徒留牽掛,也不想白白誤人一生。
這是樓雲春第一次違逆他的安排,卻讓他高興不起來,這意味著他不是隨口胡謅,而是真這麼打算的。
自那以後,樓敬便息了與他說親的心思,雖仍不時有人上門說親,可當樓雲春闖出『名聲』後,便徹底絕影兒了。
他也認命了。
誰曾想柳暗花明,來了個胥姜!
樓敬起先還驚疑不定,以為自己品錯了,後經過再三探查,確認自家兒子對胥姜卻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時,他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蒼天有眼啊。
且他對胥姜也十分欣賞,這也是個世間難得的女子,心性堅韌豁達,又勤勞上進,雖遊走於市井,卻難得通透靈秀,自存風骨。
這樣的人物,便是沒有自家逆子,他也極其樂意與之交往的。
「人又和氣,手藝又好,最重要的是眼光也好,你說她怎麼就看中咱們家這根呆木頭了呢?」樓敬心頭暢快,吃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樓夫人道:「就像你當初看中我。」
樓敬嗆了一口粥,「那怎麼能一樣?夫人你可不是呆木頭,你是仙子臨凡,被我恰巧遇上,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豈可是傻兒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屋裡丫頭們聞言捂嘴偷笑,樓夫人被他說得臉熱,慌忙夾了一塊餅塞進他嘴裡。
「快吃吧。」
立春,一歲而匝,周而復始。
大盛重農,立春作為最重要的農事節氣,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十分重視。
這日,聖人會帶領朝廷官員前往東郊祭拜青帝,祈求今年風調雨順,農田豐收。
各地刺史、縣令,也要司禮祭春,給農人發放賑濟,勸課農桑。還要舉行鄭重的『鞭春』儀式,即打春牛,春牛是泥塑而成的牛像,打春牛,寓意鞭策春牛,耕犁春地,祈求禾苗茂盛,五穀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