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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子手一頓,皺起眉頭,「與樓家那小子有關?」
「不,不是。」胥姜見他會錯意,忙道:「是關於我師父的事。」
林夫子鬆了口氣,「什麼事?」
胥姜也鬆了口氣,「我師父留下一些典籍注本和私刻文集,我想將其上架。您與師父是至交知己,這些典籍不單是師父留給我的,也是留給您的,所以我想來問問您的意思。」
「他著書不就是讓人讀的麼?書之所以為書,不僅在著書之人,還在於讀書之人,二者相逢方為書,否則只是疊寫滿字的紙。」林夫子自身後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書遞給胥姜,胥姜接過來一翻,是一冊從未見過的文集。
「這是我一個學生寫的,如何?」
胥姜讀了一篇,只覺其條理明晰,觀點犀利,便點頭道:「寫得很好。」
林夫子卻道:「他從前拿它來墊桌腳。」
胥姜聞言一愣,隨後又是一笑。
「你若只將你師父留下的典籍當遺物,那它們便同這本曾被拿來墊桌腳的書沒什麼不同。」
「多謝夫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胥姜心頭豁然開朗。
林夫子想了想說道:「上架之後,記得帶來給我看看。」
「好。」胥姜又道:「夫子,屆時我準備辦一個品書宴,您來麼?」
林夫子搖頭道:「來不了。」
胥姜心頭一緊,頓時說不出話來。
林夫子又有訪客,胥姜沒有再多留,她往袁宅去送節禮,正巧在門口遇見胡煦。
「竹春,你也來送節禮?」
「嗯,東家,好久不見。」
既然碰見了,胥姜便不好留下節禮獨自走了,兩人一同進門,往袁祖之的書房而去。
「上次你送來的畫我看了,很喜歡。」
「喜歡便好。」
「竹春真是見多識廣。」
「這話何來?」
「香山白肋產地不在京城,且極其罕見且珍貴,因其並非名花,知之者甚少,知其寓意者更少。」說完,胥姜好奇問道:「不知竹春在何處見到過?」
兩人經過一片山石,胡煦腳下一頓,沉默片刻道:「在我家中。」
胥姜腳底差點打滑,吃驚道:「你家中?從何處得來的?可還有多的?」
最後一問,已難掩垂涎。
「只有一株,別人送的。」
那便不好奪人所好了,胥姜滿心遺憾,又不禁好奇誰會這般慷慨,便問:「何人所贈?」
胡煦半晌才作答,「一位賣花娘子。」
賣花娘子?這花對花農來說可不是輕易給予之物,胡煦做了什麼,讓賣花娘子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給他?
胥姜腦子裡迅速閃過各種旖旎橋段。可還未待她細問,兩人已至袁祖之書房前。
胡煦叩門,裡頭隨即傳來袁祖之的聲音:「可是竹春?進來吧。」
兩人推門而入,袁祖之正在練字,一見胥姜同來,有些驚訝。
「你二人約好一起來的?」
「剛巧在門口碰上。」胥姜將節禮奉給他,胡煦見他手上不得空,便替他接過,放到了一旁。
袁祖之忙招呼她,「胥掌柜來瞧瞧我這幾個字寫得如何。」
胥姜過去一瞧,不吝誇讚,「豐筋多力,筆老墨秀,好字!」
「你既說好,樓敬那老傢伙想來也挑不出什麼錯。」
「這是要贈給樓先生的?」
「不是贈,是比。」
原來二人斗墨呢,「若是比,您和樓先生那可難說誰更甚一籌。」
兩人書法難分伯仲,只是樓敬的字比袁祖之多一份逸樂之韻,更符合胥姜喜好。
胡煦見她拱火,眼底浮起一絲笑意。
袁祖之瞪眼,「你胳膊拐哪邊的?」
胥姜悶聲笑道:「哪邊也不拐。」隨後又提議道:「既然二位先生要比,不如來書肆比如何?兒正巧想辦個品書宴,屆時將幾位先生都請來,讓大家評一評,如何?」
「品書宴?」袁祖之敏銳道:「品什麼書?」
「兒先賣個關子,到時候先生來了便知道了。」
「你這妮子,慣會弔人胃口。」
胥姜只是笑。
袁祖之拿她無法,又問:「日子定在何時?」
「二月十五。」
今年科考日子定在二月初二、初三和初四,放榜日定在二月十二,十五辦品書宴正好替先生們洗塵,也為胡煦慶賀。
袁祖之一聽定的這個日子,便知她是花了心思的,「那就這麼說定了。」
胥姜看向胡煦,問道:「還有半個月便要參考,竹春可有把握?」
胡煦道:「不敢辜負老師悉心教導。」
見他這般篤定,胥姜安心不少,眼看時辰不早,她怕耽誤師生二人授課,自己又還要去別家,便告辭離開了。
待送完節禮回書肆,發現書肆前正等著兩個人,走近一瞧,竟是吳清窗與旦泗,她趕緊拴驢開門,請二人進肆安坐。
「讓二位久等了。」
胥姜正要生火煮茶,卻被吳清窗攔住,「胥掌柜不必忙活,快坐,咱們說會兒話便回去了。」
「那可就怠慢二位了。」
待她坐定,吳清窗將一本書遞了過來,胥姜一瞧正是她刻的那套《王仲公文集》。
「這麼快便成書了?」這套文集同樣是蝶裝,選紙、選墨都十分講究,刷印得也清晰,並無洇墨,且無亂序、錯漏,瞧著比她那套《蒙學新集》更為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