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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煦見了,不由得一笑。
樓雲春起身去拿茶盞,給胥姜沖了盞茶。
胡煦見他二人行拂間默契畢現,心下悵然,又見胥姜滿眼柔色,意定神安,又替她高興,一副心腸來去煎熬,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泄出一聲輕嘆。
忽聽胥姜道:「離春闈還有不到兩個月,竹春瞧著是越發篤定了。」
「該讀該背的已讀盡、背盡,如今只剩了悟。」胡煦飲了口茶,嘆道:「只是了悟需要機緣,強求不得。我起先也忐忑,日日將自己鎖在屋裡,或去袁府找老師纏磨,可苦思無用,便想著四處走走,這一走竟坦然了。」
胡煦本是自寒門而起,歸入萬民百姓,本就比置於高閣要來得自在,胥姜知他了悟是早晚的事。
胥姜笑道:「說起機緣,今日倒是遇到一樁奇事。」
樓雲春問道:「奇在何處?」
胥姜便將那僧人與陸禛之事講給二人聽,連那僧人與陸禛說話的語氣都仿得惟妙惟肖,將樓雲春與胡煦都逗笑了,末了,她對二人問道:「兩位覺得這僧人之舉是為何意?」
胡煦思忖片刻,說道:「這僧人怕不是要將小陸禛拐去當小和尚。」
胥姜設想了一番陸禛頂著光頭作僧人打扮的模樣,竟一點不覺違和。
此時,樓雲春忽道:「心懷悲憫,方見蒼生。陸禛受饑民所感,照見自身,從而由己生悲,由悲生憫,所以誦經以渡人渡己。那僧人說他有慧根,便是說他憐愛眾生,有佛相佛性,只是他年少志高,抱負未展便不會甘心皈依,所以才贈其手持,示意其拿起手中之物。待其堪破塵緣俗世,放下手中之物時,便是了悟皈依之時。」
胡煦點頭,稱讚道:「照月此言鞭辟入裡……」
忽又因此番話,有所觸動,念及自身之命運,一眾寒門士子之命運,百姓之命運,江山之命運,心頭豁然通達。隨即起身朝照月作了一禮後,便扔下一句『要事在身,改日再聚』便匆匆離去。
胥姜疑惑道:「竹春這是怎麼了?」
樓雲春淡淡道:「應該是得了機緣,悟了。」
原來如此。
見她仍盯著門外,樓雲春心頭泛酸,卻又忽聽她嘆氣,「我怕是沒機緣了悟了。」
他微怔,問道:「為何?」
胥姜轉頭盯著他,粲然一笑,「萬丈紅塵,有你有我,還了悟做什麼?」
樓雲春頓時覺得自己像被一塊石蜜砸中腦袋,有些暈頭轉向。
第70章 七十斬
樓雲春幾日未見胥姜,本就思之如狂,此時被她一撩撥,心頭燙得發慌。可光天化日,門戶大開,又不好太親昵,便只在桌底下勾住她的手,拿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胥姜又何嘗不惦記,便任由他拉著、瞧著,待一張薄皮被瞧得也有些受不住了,才問:「今日怎得空過來的?」
「卷宗全部審結上呈後,便同聖人告了假。」
瞧著他眼下淡淡青影,應是夙夜不休趕著審完的,胥姜忍不住拿手心與他貼得更近。
「下次莫要這麼趕,身子吃不消。」
「好。」
這人嘴上答應著好,可若有下次,他依舊會如此,胥姜怎會不知道他,也只得嘆氣,同時又覺得窩心。
「國子監那邊的帳結清了。」
「嗯。」
「宋學錄說待再版出來後,另訂一百冊。」
「再版預計刊印多少冊?」
「五百,若銷得好,第三版再多幾百冊。」
樓雲春有些擔憂,「你和林紅鋤可印得過來?且林夫人的身子……」
「放心,我已請那造紙坊的坊主替我物色刷印的匠人來打幫手,不必再像初版那般事事親力親為。」今日去南山書塾,胥姜便發覺林夫人身上頹氣日盛,所以才留下林紅鋤操持。她打算再過幾日,便讓林紅鋤回家侍奉母親,暫且不來書肆上工了。
聽她要請匠人樓雲春放心了些,又見她為林夫人憂愁,眼底也划過一絲沉鬱,他揉了揉她的手以作安撫,然後輕問:「有吃食嗎?」
「餓了?」胥姜回神,「沒用朝食?」
樓雲春點頭。
「鍋里還有赤豆粥,不過此時已涼了,你可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都好。」
「那咱們烙麵餅吃。」
「好。」
胥姜起身去廚房,樓雲春正要跟去,卻被她壓回了座兒上,「你替我看著肆,很快便好。」
樓雲春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她消失在小門後。
月奴自窩裡出來,伸個懶腰繞著他轉了幾圈,隨後自他後背往上竄。樓雲春反手將它捉住,它卻抓著不放,一人一貓撕扯,將好好一身錦服勾出不少線頭。
樓雲春拎著月奴的脖子,它終於安分了,沖他討好的叫了幾聲,樓雲春在它屁股上拍了幾下,最後將它按進懷裡順毛。
胥姜在廚房和面烙餅,面要少,水要多,調成麵漿,加入鴨蛋、雞蛋各一個,分調成甜、鹹二味。甜味加蜜糖,鹹味灑清鹽,隨後起爐架鍋,開烙。
無需太多油,火也不用大,微火熏著,將油刷勻,以勺將麵漿沿鍋壁一圈淋下,再將其鋪平攤勻,片刻後油麵香氣便飄散開了。
待麵漿成型,再將其翻面,等兩面烙至焦黃便可起鍋,再烙第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