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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還不忘安排她的這樁事,胥姜壓著淚意點頭,「您費心了。」
「力所能及之事,自當盡善盡美。」杜回遺憾道:「可惜不能親自看見它成書。」
胥姜走到矮几旁,打開帶來的木箱,從裡頭抱出那一套《文脈溯源》放到杜回面前。
杜回打開一瞧,驚喜道:「你刊印出來了?」
「刊印了二十套留作紀念,這套送給先生,以謝先生校勘之勞苦。」
杜回沒有推辭,有這套書,想來旅途也不會無聊了。
胥姜又拿出自己寫的那冊手札交給他,說道:「兒曾在涪州駐留過一些時日,這手札上記錄了自京都去涪州的線路,所經鎮、府,還有各地風俗,您拿著以作參考。」
杜回接過來翻閱,見裡頭記得詳細,感慨道:「你有心了。」
「應該的。」胥姜又對他說道:「箱子裡還有一些藥,春夏多蟲豸,西南一帶尤其多,您帶著防治。另外還有些乾糧、茶葉,都是能存放的,帶著路上吃。」
「好。」杜回笑道:「這般妥帖,倒是像家裡多了個女兒似的。」
胥姜忍不住抹了抹眼,隨後後退幾步,朝他跪下磕了一個頭,「先生相顧之恩,胥姜銘感五內。」
樓雲春也跪下,朝他磕了個頭。
「多謝先生對阿姜的照拂。」
杜回連忙上前去扶,「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隨後又朝曾追使了個眼色,讓他幫忙扶人。
可曾追卻跟著跪了下來,朝他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響頭,哭道:「曾追叩謝老師收留教養之情,傳道授業之恩。」
他哭得難看,也哭得杜回連連嘆氣,「本來好好的,一個二個非要惹人傷情,趕緊都起來吧。」
樓雲春扶著胥姜起來,曾追卻撲到杜回腳下,抱著他的腿哭得更凶了,「老杜,捨不得你走啊。」
杜回拍了拍他的肩膀,滿眼心酸,他又何嘗捨得?明年曾追便要科考了,可惜他卻不能親眼得見,為他賀喜。且他又怕自己走了,沒人管,這個不安分的東西作禍。
「我不在,功課也別懈怠,我修了封書信給林夫子,往後請他替我教導你。」
「真的?」曾追不哭了,神色轉悲為喜。
杜回面目表情地點頭。
曾追歡呼道:「太好了!」
胥姜直覺他要挨打。
果然,下一刻,杜回一巴掌重重拍在了他頭上。
「哎喲!」曾追抱住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忘形了,隨後又美滋滋對杜回問道:「老杜,你是不是醋了?」
胥姜與樓雲春目不忍睹的別過頭。
果然,杜回惱羞成怒的鐵巴掌,掌掌到肉地落到了曾追身上。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斬
春來柳枝發幾何?
可堪離人相送折。
一別長安繁華盡,
從此清都山水多。
紫金門陸續迎來為杜回送別的車馬,除家人外,袁祖之、樓敬、鍾麓、李統學幾位老友自不必說,胥姜、樓雲春、曾追、胡煦也在其列,還有國子監同僚和生徒,和眾多士子,皆來為他送行。
杜回看著幾位老友,嘆道:「你們又何必來?白白帶累了名聲。」
袁祖之擺擺手,滿不在乎道:「要帶累也早就帶累了,不差今日這一送。」
樓敬笑說:「俸祿可不能白罰。」
鍾麓拍著杜回的肩膀嘆氣,「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聚。」
李統學倒是很樂天,「就當出門遊玩,聽聞往涪州去一路山水清絕,多名勝古蹟,我給杜兄帶的一箱紙墨,怕還不夠畫的。」
杜回笑罵,「我看你是想讓我替你拓碑。」
李統學拱手求道:「若能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幾人又笑開來。
樓敬握著杜回的手,叮囑道:「一路多保重,路途雖坎坷,卻總有相會之日,我們在京城等你。」
杜回不禁揶揄,「這人不與我對嘴,一時倒是處不慣了。」復又應道:「放心,我身子骨向來康健,定能熬回來與你們暢飲千杯。」
隨後又看到旁邊一雙並立的小兒女,輕嘆道:「只是此去有三等憾事,一是不能看學生及第,二是不能親自監印《文脈溯源》,三則是喝不了他兩人一杯酒。」
酒是什麼酒,幾人都心知肚明。
「這有何憾?」鍾麓招來隨從,奉上早已備好的美酒,親自倒上兩杯,將樓雲春與胥姜招過來。
二人也毫不扭捏地端起酒,走到杜回面前,齊齊朝他一敬。
杜回心滿意足地喝了,隨後連說了三聲,「好,好,好,也算是了卻一樁憾事。」
曾追也過來,倒了一杯酒敬他,「老師,這杯就當學生提前敬你的謝師酒,您安心將這杯酒放進肚子裡,待來年學生高中,飛書給您報喜!」
杜回暢然一笑,接過酒喝了,「好,有志氣!」
緊接著是胡煦,他敬道:「多謝先生往日提點,望先生此去,一路順遂。」
杜回飲了,欣賞道:「也望你往後仕途通達,扶搖高飛。」
隨後他又與幾位老友同飲三杯,各敘別話。
至此,時辰也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杜回朝來相送的老友、同僚、後生、晚輩行了一禮,朗聲道:「杜某人就此別去,望與諸君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