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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方之後,味道果然適口不少,不僅弟子們不哭了,還頗受街坊們青睞,賣得很是紅火。
三人守著兩隻爐子在廚房熬茶湯,柴火烘暑熱,堪比蒸籠。
宋樆是客,胥姜不好苦了她,便請她司水。讓她將熬煮好的茶水,以涼白開沖淡,再分別灌放入冰水中冰鎮。
待五味茶都熬好後,胥姜與茵茵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宋樆趕緊打水給二人清洗降熱。清洗後,兩人果然舒爽不少。
胥姜歇息片刻,因想著有人不愛五香飲,又著手沖餳水,沖好後先給宋樆和茵茵各遞了一碗,然後又盛了幾碗,讓梁墨端到外頭去。
她喝了一口糖水,喟嘆道:「總算都弄完了,這大熱天的備席面,可真是考驗耐煩心。」
「倒是比待在家裡有趣多了。」茵茵少有這般體會,覺得有趣,捧著碗樂滋滋地晃腳。
「嗯。」宋樆應和,她向來不愛與人親近,這也算是頭一遭,感覺卻不壞。
天上白雲懶卷,碗中餳水清甜。三人呆痴痴望著,待滿身熱氣散去,才起身回肆。
肆里涼爽,胥姜拉著宋樆坐下歇息,不好意思道:「你來做客,沒好生招待不說,倒先讓你幫忙幹活兒。」
「沒關係。」宋樆自如不少,不似登門時那般緊繃,神色也親和,「我也是閒不住的人,活動著反倒自在。」
胥姜笑道:「這點咱們倒是一樣的。」隨後又問起蘭譜的情況,「溫先生那蘭譜校訂得如何?」
「基本校訂完了,只是對繪圖不大滿意,想請人重畫,估計得費些時日。」
「一共定了多少個品類?」
「初定有三百四,校訂刪減後剩一百二十八,都是珍奇品種。」
「這也不少。」每種品類插一幅小品,至少得分四冊,裝幀出來才雅致美觀,否則顯得沉重粗笨,胥姜又問:「他老人家可有人選?」
宋樆搖頭,「還沒找到合適的。」
「一百二十八幅小品可不是小數目,找名家費時費錢,還不好提要求,找尋常畫師又怕達不到要求,確實為難。」
胥姜也不由得犯愁,這畫出不了,她這頭的活兒自然也動不了。
忽地,她的目光轉到牆上那幅畫上,然後猛地一拍額頭,『哎呀呀』叫了兩聲,「瞧我這腦子,想是給熱糊塗了,眼前這不有個現成人選麼?」
宋樆順著她目光看過去,不由得一愣,是那幅白肋香山。
適逢其會,胡煦趕趟上門了。
「真是背後說不得人,一說就叫人逮住了。」胥姜一笑,起身走到門口朝胡煦打招呼,見他騎馬而來,便問:「這是去哪兒了?」
「青槐鄉。」胡煦下馬,卸下馬背上的褡褳,見褡褳沉重,兩名護衛趕緊上前幫忙。
胥姜連忙拉著跟來的宋樆讓路,問道:「陸夫子將板都寫好了?」
「寫好了。」胡煦看向宋樆,笑問:「宋娘子什麼時候來的?」
宋樆答道:「有一陣子了。」
胡煦低頭替馬鬆了松鞍,「我看家裡沒人,還以為你外出送花去了。」
他去找自己了?
宋樆心頭微動,她正想接兩句話,卻被梁墨打斷。
梁墨安頓好刻板,出來替胡煦將馬牽去後院飲水餵料,這可是聖人欽賜,怠慢不得。
胥姜請胡煦進屋,隨後去廚房端茶飲,宋樆要幫忙,卻被她按著坐下了,「有茵茵呢,你坐著正好跟他說說蘭譜的事兒。」
胡煦好奇道:「蘭譜怎麼了?」
宋樆道:「溫先生想重新找人繪圖……」
胥姜留二人說話,隨後拉著茵茵往廚房去了。
茵茵跟在胥姜身後,小聲問道:「胥姐姐,這位宋娘子是不是心悅胡大哥?」
胥姜差點被絆一跤,轉身驚奇地問道:「你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話?」
「猜的嘛。」茵茵道:「宋娘子少言寡語,對人也不大熱絡,可胡大哥一進門,她便沒錯過眼,所以我猜……唔?」
胥姜捂住茵茵的嘴,「小丫頭還沒長醒呢,瞎琢磨什麼。」
茵茵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打轉,難道她猜錯了?
胥姜又叮囑道:「這話可不能說給旁人聽,知道麼?」
茵茵點頭。
「乖。」胥姜鬆開她,又拍了拍她的腦袋。
茵茵笑得乖巧,隨後又道:「其實我是從少爺身上猜到的。」
「啊?關你家少爺什麼事?」
「少爺性子冷淡,跟誰都說不了幾句話,可每次見到胥姐姐的時候,眼珠就轉不動了,話也多了不少。」
胥姜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耳朵情話,耳根有些發燙,她掐了掐茵茵的臉盤,「就你機靈。」
茵茵眼睛彎得像月牙。
想著樓雲春,胥姜只覺心頭欠得厲害,算著日子,他也快到涼州了。
不知一路可安?
不知……歸期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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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關,殘陽如血,染得天地一片通紅。
樓雲春站在城樓上向西眺望,關川河猶如經絡血脈,延伸於炎黃赤土,育出一片片綠蔭。
在關川河盡頭,是巍峨綿延的長城,長城外是突厥人的牧場,它流進草原,不分族類地養育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生靈。
烏蘭關修建於關川河河東岸台,河對面便是河西軍所管轄的涼州地界,看著近在咫尺,卻無法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