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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走,一邊呈罪:「罪人木淙也與吾之門生趙秀,被吏部尚書王釅、戶部尚書洛東川所脅迫,與其合謀構陷國子監司業杜回泄題舞弊,致使杜司業蒙冤受屈,清名受損。今自除衣冠,負荊請罪,以昭告天下,還杜司業以清白。」
圍觀者皆譁然,隨後轟然炸開,議論紛紛。
木淙也腳步不停,在眾目睽睽之下穩穩走向皇城。
「罪人木淙也,為臣不直,為師不正,欺君罔上,顛倒黑白,上愧於聖上,下怍於學生,枉讀聖賢之書,羞受子民之供養,特此來向聖人告罪,請聖人責罰。」
曾追聽其供述,神色難掩激憤,他本想走上前罵幾句為老師出氣,硬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打斷木淙也,他得讓所有人都聽清他的供述,聽清自家老杜並非徇私舞弊之人,平反這些日子以來杜家人所受的屈辱。
可他忍得住,旁人忍不住,不少人開始向木淙咒罵、啐口水和扔東西,木淙也挺直脊樑,一一受了。
他堅定腳步,在漫天的咒罵和扔砸的東西中,穩穩走向皇城。
胥姜心頭頗不是滋味,曾追與生徒們也面有不忍,可都忍住了,只默默跟在木淙也身後,一步一步朝前走。
忽地,人群里冒出有人大喊,「打死這個奸人,為杜司業出氣!」緊接著,幾塊石頭便從四面八方砸向木淙也。
胥姜不由得大叫一聲,「小心!」
身旁曾追大喝一聲,騎著驢撲過去,木淙也被驚得閃了閃身,幾塊石頭擦著他的額頭飛過,另有一些砸到了他身上,將他砸倒在地。
曾追怒吼道:「他再怎樣是朝廷命官,皇城下當街毆殺朝廷命官,置天子君威以何地?」
眾人都被這一變故嚇得一愣,隨後紛紛撇清干係。
「不是我砸的!」
「我也沒砸。」
一時鬧鬧哄哄。
方才那石塊分明是指著木淙也的頭砸的,想來是有人想趁亂置他於死地。
胥姜驅驢上前將木淙也擋住,她視線在人群里搜尋,忽然又聽見有人喊道:「這種狗官,人人得而誅之。」
隨後,又有石頭朝木淙也砸去,曾追趕緊將木淙也拉起來,用自己和驢的身子擋住。
所幸,沒再砸到人。
胥姜循著剛才石頭飛來的方向看去,卻在人群里看到幾張眼熟的面孔,是周家的護衛。
隨後,指著其中一人說道:「我認得你,你是周善才的護衛,萬卷樓的人!你們當街砸殺朝廷官員,是何居心!」
她一指認,那人舉起一塊石頭便要朝她砸來,可此時從他身後截過一隻手,石頭打落,石頭落在他腳背上,將他砸得痛叫一聲。
胥姜定睛一看,卻見那人有些眼熟,像是……趙秀!
她正要喊,趙秀卻看了一眼木淙也,鑽進人群跑了。
隨後有巡衛喝開人群朝這邊趕來,而那幾名砸石頭的人,見狀也散作鳥獸,妄圖逃跑。
正當胥姜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只覺得腦袋『嗡』地一響,緊接著眼前一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去。
「胥娘子!」暈厥前,她聽見了曾追的呼喊。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斬
胥姜於混沌中嗅到濃重的草藥味,她抓住一絲神智睜開眼,卻又暈得閉上了。
「醒了?」陳大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覺得頭暈?」
胥姜點點頭。
「可算是醒了。」隨後她又聽見曾追的聲音,「嚇死我了,暈了大半日,還以為沒救了。」
大半日?想來也有昨夜未眠之功。
陳大夫瞪他一眼,「再聒噪給你也扎兩針。」這棒槌後生可真會說話。
曾追連忙賠笑。
陳大夫給胥姜撤去頭上的針,隨後又替她檢查一番,說道:「頭暈是因你被石頭砸中腦袋,神智震盪所致,休養一陣便會好轉。」
曾追喜道:「也就是說沒事了?」
「沒砸到要害,服兩副安定心神、活血散瘀的藥便無大礙了。」陳夫子說道:「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若是砸到眼睛和顳顬穴,人就險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曾追合手朝天做了兩揖,隨後又氣憤道:「那個天殺的馮杪,若再讓我再碰上,定要打斷他的手腳!」
「馮杪?」胥姜睜開眼,暈暈乎乎地看向曾追。
她當時被砸得發懵,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是誰砸的她,沒想到竟然是馮杪?
「不是他是誰?他與我一對上眼就跑,分明是做賊心虛。」
「沒想到他還在為他們做事。」上次他害人未遂被扭送府衙,後來以功名抵了流放之罪,受鞭笞一百。
胥姜原以為他會回鄉,卻不想還滯留在這京城,繼續當士族的走狗。
曾追惡狠狠道:「可惜沒抓他個現形,若是抓住了,看他還拿什麼來抵罪!」
虧他上次還差點對著狗賊心軟,這種心術不正,心腸歹毒之人,就該打死了事!
「這等投機取巧、傷天害理之輩,不會有好下場的。」胥姜隨後又問道:「木大人如何了?」
「他沒大事,眼下已入宮請罪了,結局尚且不知。」曾追冷笑,「不過我猜想,這次肯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胥姜定了定散漫的神智,一個身影浮現在她腦海里,「我在朱雀大街看到了趙秀。」雖然她只見過趙秀一面,卻認得他,「他替我攔下周家護衛砸過來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