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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就依你。」坊主直嘆氣,「我是說不過你這張嘴。」又問:「你這次定多少刀?」
「你這一批有多少刀?」
「還剩一百刀,下一批約莫五六日就能出來。」
「那便都要了,待下一批出來我再來看,另外再定十刀厚紙,仍舊要黃色的,明日一併送來就是。」
「好。」
定好紙,數完錢,胥姜也不耽擱了,坊主也忙,便沒多留,只再次與她道謝,便送她走了。
一出紙坊,胥姜舒了口氣,隨後往制墨坊去。
印刷用的墨與書寫用的墨不同,書寫用的墨大多是以煙製成的松煙墨。而印刷用的墨,多用油墨,油墨有兩種。其一是以石油燃之取煙,製成石油墨。另一種則是以油入水,在制松煙墨時,於水中加入麻油或清油,制出的油便更不容易洇墨,且顏色更黑亮。
她此次用黃麻紙刊印,這種紙雖不如藤紙白淨細膩,卻有個好處便是不易洇墨。這樣,她便可以買價錢便宜一些的油墨,以降低刊印成本。
如此一來,那些家境清寒的學生、士子們也能買得起這套《蒙學新集》了。
這麼想著,方才的抑鬱一掃而光,胥姜呼出一口濁氣,揚起一抹明淨的笑容,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墨坊而去。
至於繼聖書局打什麼算盤,過後她再托吳清窗幫忙打探,眼下無需自尋煩惱。
第92章 九十二斬
自墨坊出來,胥姜連打幾個噴嚏。她染了一身的松煙,摸了一手黑,見前方不遠處有茶鋪,便過去討了碗水洗手。
剛洗完,忽然嗅到一股清香,尋香望去,原來是茶鋪掌柜正蒸桑芽。
「這是在制桑茶?」
「正是。」掌柜是名圓碩和氣的男子,站在蒸籠前,被茶氣一蒸,跟神仙似的。
別瞧他人敦實,手卻靈活,也不怕燙,將蒸籠中的嫩桑葉一片一片的翻面。末了,蒲扇似的手一扇,便將蒸汽扇開大半,又利落地將蒸籠蓋子蓋上了。
他轉頭朝胥姜道:「方才剛收的,趁著新鮮趕緊蒸製,遲一刻,便老一分,制出的茶便不香了。」
胥姜咽了咽口水,「有制好的麼?」
「陳茶有,新茶這還在蒸籠里呢,過兩日才得吃。」掌柜笑呵呵道:「娘子若想喝,過幾日再來。」
新茶香釅,陳茶寡淡,自是要喝新茶。
胥姜心欠欠的,眼巴巴地盯著那冒熱氣的蒸籠,卻也無可奈何。
掌柜見狀,笑道:「桑茶眼下雖吃不成,可另有新到的紫陽茶,娘子可要嘗嘗?」
「來一盞。」
「好嘞。」
紫陽茶源自佛寺。僧人們講究坐禪戒酒,便開闢茶園栽種茶樹,以茶水清心明神,後傳入紫陽縣民間,才有如今這紫陽茶。
春陽暄暄,人聲嘈嘈,胖神仙端來清心茶,滌去滿腹塵灰,使人身心舒暢。
「好茶。」胥姜吃一盞,續一盞,盡興後,再叫他稱二兩茶葉拿回肆里喝。
掌柜稱好茶遞給她,道:「南街有賣鮮桑芽的,拿回去自己蒸曬,若逢好日頭,兩三日便可成茶。」
「多謝。」胥姜數錢付帳,「過會兒正要往那頭去,若碰上便買點。」
掌柜又問:「可知道製法?」
「知道。」胥姜點頭,「選芽、洗葉、蒸殺、搓制,最後陰乾成茶,可對?」
「內行啊。」掌柜打趣道:「娘子該不會是來探底兒的吧?」
「掌柜說笑了,我也就是半瓢水,因原先家中也種桑樹,所以粗通,但比不得掌柜功夫老道。」
「謬讚,謬讚。」掌柜直樂呵。
見胥姜要離開,掌柜熱情相送,「娘子下次再來啊。」
「一定。」
胥姜提著茶往南街去找奎娃子,看看他那兒有什麼好貨,正走到街口,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嬸!」正是那賣菇油的老婦,與她一起的還有她丈夫。
老婦一見她,眼笑眯了,忙沖她招手,「娘子也來趕集?」
「正是。」胥姜上前,見二人面前擺著兩個簍子,簍子裡裝滿野菜,笑問:「山里野菜都出這麼多了?」
「憋著一個冬呢,見了幾日太陽,不要命的發,可憐人老了摘不動,不然哪止這兩筐。」
「莫要太勞動,摔著就不好了。」
「好。」老婦笑著塞給她一把白嫩嫩的茅根,「嘗嘗,洗乾淨的,甜哩。」
胥姜撿了一根放嘴裡嚼了嚼,當真清甜。
她又往簍子裡瞧了瞧,野菜種類還不少,有鵲不踏、香椿、野蔥、蘆芽、田艾……正好買些回去,做些小菜小食,可以自己吃或是送人。
「瞧著都肥嫩,一時不知吃什麼好,不如都給我吧,回頭挨個嘗鮮。」野菜最有吃頭的就在這幾日,往後便老了、苦了,不稀罕了。
「你一人可吃得了?」
「吃得了,吃得了。」
「就怕你是可憐我們,買回去又吃不完。」
「養著一幫饞鬼呢,哪有吃不完的,您年前給我送來的菇油,眼下是一罐不剩,都吃完了。」就這兩日樓敬還讓樓雲春來問還有沒有呢。
聞言,老婦與老丈都笑了,老婦道:「那菇油確實好吃,大雪封山那些日子,全靠它才得些滋味兒。眼下菇子還未出,再有兩月就又能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