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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可憐,那孩兒原本就遇著了水災,父母都給洪水沖走了,尋親路上遇著了拐子,被拐到了京城。一路上,因為逃跑沒少挨打,昨個兒估摸著也是想趁拐子吃了酒就想趁機溜,結果被發現了,一頓好打。這拐子吃了酒,手上沒個輕重,那孩兒的腿都給叫打折了,若不是那官爺出手,就這麼給打死了也說不準,唉……」小二說得直嘆氣,嘆完氣又道:「這拐子被抓定是死罪,那瘟神平日看著晦氣,此次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瘟神?」胥姜不解。
小二探過頭,四下掃了幾眼,見人不在,才小聲說道:「就是昨天晚上打翻您洗澡水的那位。」
原來是他。
胥姜不再多問,一臉瞭然的點點頭,然後扶了扶肩上的包袱去櫃檯退房。
剛辦好,許三就進了客棧,一見她便笑著招呼道:「東家,俺給你那兩頭驢子找了個好買主,現下即可牽去相看。」
「勞煩你了,正好此處事也妥了,這就走吧。」
走出客棧,小二正好連驢帶車的趕出來了,胥姜給了他十枚銅錢作打賞,便同許三扯著驢走了。京城的東、西兩市皆開設有馬市,但西市離永和坊較近,所以兩人就近去了西市。
有了驢,二人的腳程快了不少,他們趕車穿街過巷,很快便到了馬市。馬市人多,胥姜和許三下車步行,一路上有不少馬幫子上來問價,但許三都不睬,徑直領著胥姜來到最大的那欄馬廄。馬廄前有人正在相馬,瞅著許三過來,笑著迎上來,滿臉和氣。
「許三哥,你還真來了。」
許三哈哈一笑,朗聲道:「還誆你不成,有好貨三哥指定想著你。」他說完側身沖胥姜介紹道:「東家,這是趙章,相馬相驢的一把好手。」
胥姜點頭,和氣的打了聲招呼,「趙兄弟好。」
「姑娘安好。」趙章一見胥姜姿容清麗,又年輕,頓時有些害臊,連正眼也不敢瞅,只道了聲好便移開了目光。
許三知道他那見不得姑娘的性子,便將胥姜的兩頭驢子牽過來,讓他掌眼。趙章見了驢可比見了人自在多了,只見他一會兒順順驢蹄,一會兒捏捏耳朵,一會兒掰開驢嘴看看牙口,又或是把腦袋貼在驢子肚皮上聽聲響。
把三頭驢摸了個全須全尾後,他滿意的點點頭,對許三說道:「果真是好貨,四蹄健壯有勁、呼吸粗順無阻,牙口也好,又年輕、好養活,再用個八九年沒問題。」
許三頗為自得,拍著驢背,好似這驢子是他自個兒的一般,「正經八百的高昌種,瞧瞧這個頭,這大腳掌,耐力、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別說通常的驢子,便是好馬也趕不上。又不挑食好養活,力氣也大,一次拉三五個箱籠不在話下,一路過來不少人搶著要呢。」說完他又湊到趙章面前一把摟住他的肩,滿身親熱勁兒,「要不是想著你這個兄弟,這樣的好貨早在客棧就出手了,哪兒還費力牽到你跟前來?」
「是是是,多謝三哥記掛著,改日小弟請你喝酒!」
「兄弟之間甭說這客套話,酒哥哥請你喝又能怎地?只是俺們東家初來這京城辦買賣,實在不容易,若不是被逼無奈,這樣的好貨哪裡捨得出?又怕遇上奸詐狡猾的販子,因信的過俺,才讓俺帶過來,你可不能虧著她。」
聽許三說完,胥姜才笑著接話:「趙兄弟,驢我只出兩頭,你只管照著市價給,我找許三哥幫忙物色可靠買主,本是想尋個公道價,並非為了討便宜。出門在外,大家都是靠買賣掙錢,許三哥找上你,那是看重跟你的交情,知你誠信,而我卻總不好因此倒反虧了你。另外,這兩頭驢身上架的車套我也想一併出了,價你隨你估,算作咱們初次打交道的添頭,與你做個禮,交個朋友可好?」
這一席話聽得許、趙二人心頭熨帖。那趙章對她更是另眼相看,心想這姑娘看著年輕,卻持重、會做人,並非擺著好看的花架子。
他態度不由得謹慎起來,便忙不迭的點頭應好,隨後又招來兩個童子,將兩頭驢卸了車牽去馬棚飲水打料。忙活完之後他親自取了一捆上好的草料,三兩下剁碎了裝在竹簍里,拿來餵胥姜身後留下的那頭驢。草料香甜,那驢甩嘴吃得忘我,胥姜見狀忍不住抽了它一巴掌。
趙章見狀,笑道:「能吃才好,這是咱們這兒最好的草料,它若愛吃,過會兒多裝些回去,若是吃完了,只管上這兒來取。」
胥姜笑道:「時不時打打牙祭還行,只是不敢給它養刁嘴了,怕日後鬧騰。」
「倒也是。」趙章見時機差不多了,便說道:「姑娘,高昌驢按市價約四千五百錢一頭,您這兩頭驢我出五千錢一頭,另外的兩架車,各出兩千五百錢,總共一萬五千錢,姑娘覺得如何?」
一萬五千錢,折合成銀子便是十五兩,說起來是倒她賺了。當初她買下這幾頭驢總共只花了五兩,套車三兩,總共才八兩,雖有地域價差,但趙章肯出這個價,已是做足了人情,有何不可?
見她爽利的點頭,趙章立馬去寫契書,不一會兒便稱了銀子過來一併交給了她。
「您清點清點。」
胥姜卻是只看了一眼便收進了隨身的布袋裡,「不必,許三哥信得過你,我便信得過你。」
許三一旁聽了,頓覺面上有光。趙章見她爽快也十分上道,又吩咐童子抱了幾捆上好草料捆到驢車上,直說:「草料若是不夠,姑娘只管差人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