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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雲春見眾人都接受了,點了點頭,「尚可。」隨後轉身去解自己的馬。
馬棚管事見了,不禁疑惑,「大人這是?」
「你這馬棚太髒,我的馬不習慣。」
馬棚管事一哽,頓時無言。
樓雲春牽著馬往外走,抬頭卻見胥姜沖他比劃。
他遂即會意,退後兩步,朝那管事伸手。
那管事不解地望著他。
樓雲春冷道:「退錢。」
胥姜與樓雲春隱在一棵樹下,看周家一行人安頓車馬,見隨從僕們上上下下地卸東西,便猜測他們應當是要在這澗水邊設雅集。
想著方才之事,胥姜不由得皺眉,「這周家行事真是越發張狂。」
樓雲春安撫道:「不用擔心,他們狂不了多久。」
胥姜看向他,「什麼意思?」
樓雲春不好透露太多,便與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殺雞儆猴。」
胥姜見狀『噗嗤』一笑。
樓雲春見她開懷,神情也柔和下來。
禮部考核在即,朝廷內有高官以權勢威逼,朝廷外繼聖書局以錢財利誘,今年這些新科進士,已半數向吏部與戶部靠攏,其中包括許多寒門子弟。
這不止犯了聖上的忌諱,更犯了支持新制官員們的忌諱,所以得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繼聖書局便是那隻雞。
待禮部考核出結果後,便是殺雞之時。
胥姜想著方才跟在周家隊伍里的士子們,心頭有了一絲猜測,便不再追問。
她看著周家人往這頭來了,便對樓雲春道:「咱們眼下往哪裡去?登山還是游溪?」
山路陡峭狹窄,加之昨夜又下了雨,牽著馬和驢不好通行,樓雲春便說道:「游溪。」
「那就走吧。」她可不想與周家人再碰上,壞了興致。
樓雲春指著上游回峰處說道:「我們往裡頭去,那裡地勢平坦,草甸也多,可讓驢和馬飲水吃草,就是有些遠。」
遠則靜,少嘈雜。
一聽就是個好地方,遠點又怕什麼?
胥姜豪情萬丈,「咱們走。」
樓雲春扶她騎上驢背,自己也上馬,隨後領著她沿著溯水而上。約莫一個時辰後,兩人來到樓雲春所說的地方。
但見此處,花草嬋娟,山柏蔥翠,曲沼漪漪,香徑幽野。
側耳傾聽,流水嘈嘈,鳥鳴猿嘯。
極目遠眺,飛練掛巒,水虹流光。
胥姜深吸一口氣,只覺神魂皆被滌盪,澄澈清明。
「咱們去那裡。」她打眼瞧到一個好去處,便拍了拍犟驢的屁股,引韁而去。
樓雲春緊隨其後。
二人淌過淺溪,登上一處草甸,隨後放驢逐馬,任其饗餐。
草葉青翠鮮嫩,還帶著清甜露珠,犟驢甩著尾巴吃得歡暢。
這不比那馬棚霉臭的草料好?
「真是個好地方。」胥姜臨水而嘆。
樓雲春與她並肩而立,盯著水中一雙倒影含笑看了半晌,才抬頭往前指道:「裡頭還有石潭,過會兒要不要去看看?」
「水瀑下頭?」
「嗯。」
「當然去。」
兩人歇息一陣,待驢和馬吃飽喝足,緣溪而行,往石潭去。
行不多遠,忽聞絲竹之聲。
「有人。」胥姜與樓雲春對視一眼,「咱們去看看。」
兩人不由得加快腳步,一路蘭草拂香,水風清爽。
轉路回溪,人聲漸明,原來是四五野老,正臥溪飲談。
其中一人搖手招呼。
胥姜定睛一瞧,竟是鍾麓。隨即和樓雲春下地,牽驢引馬,上前拜見。
「見過幾位先生。」
鍾麓擺擺手,「此處深山幽谷,講禮便俗了。」隨後熱情招呼道:「來坐,來坐。」
二人將馬和驢拴在溪邊一株苦楝下,胥姜取上酒水乾糧,同樓雲春找了一處平整的溪石落坐。
她笑道:「乍聞絲竹人語,還以為是那路隱仙,原來是各位先生,真是好閒情,好雅趣。」
這話將幾人都逗笑了。
鍾麓道:「聽聽,這胥娘子說話,就沒有不順耳的。」隨後又瞧了眼她身旁的悶葫蘆,問道:「雲春今日怎麼沒同你父親去游湖?」
他身旁的一名布衣白須的老者聞言,不由得翻了翻眼睛,心道:沒眼力的東西,這顯然是一對小兒女出來遊玩,問的什麼歪話。
樓雲春答道:「父親與人有約,不好打攪。」實情是,樓敬一早便攜夫人出門,壓根沒知會樓雲春。
兒子開竅了,自有去處,用不著他們操心咯。
胥姜見這話有些尷尬,便截走話頭,對鍾麓說道:「前兩日還與人說起鍾先生,不曾想今日便碰見了。」
鍾麓聞言,好奇道:「誰?」
「鄧閱川,鄧先生。」
「原來是他。」鍾麓點頭,「老先生可還好?」
「精神著呢。」胥姜點頭,笑道:「還替您檢閱了那套縣誌。」
「如何?」
「勉強入眼。」
「胥娘子謙虛了,能入他眼,想來定然不錯。」鍾麓又問:「進展如何?何時能交活兒?」
來遊玩兒也能被催活兒,胥姜苦道:「還有三四卷,估摸著月底便能交。」
「好,好!」鍾麓笑嘆,「這樁事總算了了。」隨後倒上一杯酒,沖胥姜舉杯,「來,胥娘子,我謝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