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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最大的財主是一位致仕的官員,人稱李老爺。展所欽花了一個銅板和街頭的叫花子打聽,說李老爺最近愁得很,他家去世的老太爺留下的君子蘭據說是不成了,李老爺天天找花匠,卻沒一個管事兒的。
好傢夥,這不就讓展所欽撞上了嗎!
展所欽欣喜不已,帶上顏如玉就直奔李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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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爺與君子蘭
李老爺為官時應該是個好官。
他看起來很隨和,宅院也不怎麼奢靡,就是對著那盆蔫吧的君子蘭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得知展所欽自告奮勇,李老爺也不太開心得起來:「我家中這盆君子蘭,乃是先考所留,珍貴無比。許多經年的老花匠都束手無策,你一個後生,如何救得?莫要逞強,去罷去罷。」
展所欽言辭懇切:「晚輩雖不才,但自幼與花草為伴,也曾以此為生。只求李公允許晚輩一試,晚輩感恩不盡。」
李老爺上下打量他一會兒,笑了:「我看你歲數不大,但禮數周全。衣衫雖襤褸,但品貌端莊。從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吧?」
還真讓他說著了。
展所欽從小爹不疼娘不愛,但他母親娘家非常富裕,衣食上從沒有短了他的。展所欽穿越前好賴也算個少爺,對誰都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此時此刻為生活所迫,他折腰折得還是不太自然。
可又有什麼辦法,心比天高,架不住人要穿衣吃飯,更何況李府外頭守著驢的小傻子還要依靠他。展所欽沒有任何保持少爺脾氣的資格。
「也罷,你來看看這盆花吧。」李老爺抬抬下巴,「若是能將它救活,我必有重謝。」
李老爺雖這麼說,但他顯然不怎麼期待展所欽真能有本事。一大半是出於心善,想著即便展所欽不能把君子蘭救活,他也會給展所欽一點賞錢。
不為別的,不過是家丁進來通報的時候告訴他展所欽還帶著個傻累贅。
他喜歡這樣赤子之心的年輕人。
展所欽還不知道面前老人的想法,他十分認真地查看君子蘭的情況。
李府這盆君子蘭是橙紅色的花,葉形似劍,葉片按理說應該呈二列疊出,排列整齊,寬闊呈帶形,頂端圓潤,質地硬而厚實,並有光澤及脈紋。但現在,這盆花的葉子軟趴趴耷拉著,個別葉片發黑、枯焦脫落,更不用提頂上那幾朵快干透了的花。
展所欽心裡很快有了底,他小心翼翼地把君子蘭從盆里提溜起來,果然,花的根都快爛完了,稀稀拉拉地掛在底下。
展所欽問:「敢問李公,這花今年春天是不是移過盆?」
李老爺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你怎麼知道?」
展所欽微微一笑:「因為盆是新的。」
李老爺:「......」
展所欽緊接著說:「當然了,還有別的原因。一來這花盆選得不對,陶盆難透氣透水;二來想必換盆的人是生手,碰傷了它的根,又沒有妥善處理就直接種了回去。兩下重疊,花自然就爛根了。」
李老爺一聽連連點頭:「是,為表孝心,這花是開春後我親手移的新盆......想不到反而害了它。」
「李公不必擔憂,爛根不難救,但晚輩需要一些時間準備東西......」
李老爺當即喚了家丁進來:「你陪著這位公子,聽從他的差遣,他的一應開銷都由李府供給。在花救活之前,你們就住我府里。」
展所欽向李老爺道謝,帶著家丁出府。顏如玉在府門對面的牆根底下蹲著,兩頭老驢不知怎麼親上了嘴,他正昂著頭看得聚精會神。
「玉奴兒!」展所欽不自覺加快腳步,「哥找著活幹了!還給咱們找到了暫時的住處!」
顏如玉一下子蹦起來:「真的嗎?!」
「真的呀!」展所欽背著手,抬高下巴,神態像個等夸的大型犬類,「就是這裡,你面前的府院!」
「哇——!」顏如玉張大了嘴巴,「好大的宅子啊!比村長家還大!」
展所欽輕咳兩聲,提醒顏如玉是否忘記了什麼。
顏如玉拍手:「阿郎好厲害!」
展所欽有種皇榜高中般的志得意滿,牽起顏如玉的手,問跟隨他的家丁:「勞駕,最近的醫館往哪兒走?」
顏如玉的手總算敷上了藥,疼得他快把醫館的地板都踹透了。展所欽一手逮著他的胳膊,一手將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奇蹟般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一顆萌動的心。
親爹綁架他,親媽只給錢,繼父要殺他,朋友詐騙他......有些對人類不抱希望的人會養小動物來治療心理創傷,但展所欽連動物都不想養,他甚至一度認為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有一天都會背叛他、傷害他、離他而去。
所以他喜歡花草,這種東西甚至比狗還「忠心」——狗可以出去撿垃圾吃,但花草呢,只要展所欽不給它們澆水,它們就必死無疑。
展所欽知道自己對感情有種病態的占有欲,他就是需要一種離了他就不行的物件或者活物,生命里和心裡都只有他。不,第一也不夠,必須是唯一。
顏如玉的傷剛包紮好,他就迅速把裹了紗布的手從郎中手裡抽出來,可憐巴巴地舉著給展所欽看,好像郎中多欺負他了似的。
展所欽柔聲哄著他,看著顏如玉的眼神卻越發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