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顏如玉似乎察覺到了展所欽的情緒波動,他看著他的眼睛:「沒錢,也沒關係的,驢子就很好。」
展所欽一時語塞,無端面上發紅,輕咳兩聲側過臉去:「不好,驢子才不好,咱們就該騎汗血寶馬。」
「汗血,寶馬?」
「你不懂了吧,哥告訴你,汗血寶馬就是......」
一旁拴在樹上吃草的兩頭驢子扇扇耳朵,不屑地聽著兩個窮光蛋計劃著以後馬廄的裝修,深深覺得他們一個比一個有毛病。
*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也挨到了夜幕降臨。這年頭又沒有路燈手電,天黑了就是真的黑了,林子裡那是一步都動不得。他們沒找到破廟,只得趁著天還沒黑透,迅速尋了個合適的地方安頓下來。
春天的夜晚,氣溫還是有些低,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衣服,展所欽還稍微好些,顏如玉卻凍得雙手冰涼。他本能地向展所欽求助:「阿郎,我冷。」
對於這個問題,似乎只有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
展所欽「糾結」了那麼一秒鐘吧,隨即向顏如玉張開手臂,顏如玉愉快地窩進他懷裡。
「餓不餓?」展所欽問。
顏如玉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習慣性地帶了些吃的,他們在路上已經吃完了,顏如玉稍微有那麼點餓,但他很體貼地沒有提出來:「不餓,困了。」
展所欽拍拍他的後背:「睡吧。」
自從來到這兒,展所欽已經兩天晚上沒合眼了,此時又抱了個熱乎乎的人形抱枕,入睡的速度可以以秒來計算。
這一晚睡得雖不舒服,但十分踏實。直到展所欽被一根掉下來的樹枝砸醒。
低頭一看,顏如玉整個人都拱在他身上,一隻手還緊緊攥著展所欽胸口的衣服。
這種被依賴的感覺讓展所欽心情很好,他溫柔地叫醒顏如玉:「玉奴兒,醒醒,我們要繼續趕路啦。」
顏如玉被他嚇了一跳,抱著頭刷地竄起來:「我幹活,我去幹活,耶耶別打我!」
展所欽故意逗他:「好,耶耶不打你。」
顏如玉的反射弧長,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早就不是家裡了,他也不會因為沒有比全家起得早去幹活而被打。又過了半天,顏如玉後知後覺自己讓人占便宜了,耳朵尖都紅了:「阿郎不是耶耶......」
展所欽看他不再害怕了,放下心來,憋著笑起身:「你說不是就不是吧。走吧,咱們找點東西吃去。」
「挖野菜嗎?」
「怎麼可能讓你吃野菜,我看看能不能抓著點什麼野雞野兔的。」
「哇,阿郎好厲害呀!」
展所欽自製了個簡易的陷阱,還真讓他逮著只野兔。他又撿了些乾草、松果、樺樹皮,在空地上生了堆火,用個破碎的陶瓷片把野兔扒皮掏空,樹枝一插就架在火上烤。
「先將就一下吧,等我有錢了......」
可惜展所欽畫的大餅不能吃。
到目前為止,兩人的逃亡之旅都還算順遂,沒碰上棘手的野獸,也沒碰上追兵。估摸著那些人都以為顏如玉是躲在村里什麼地方玩兒呢,輕易聯想不到顏如玉會跟著展所欽跑了,自然也不會立刻出來追。
展所欽不禁感慨真是好人有好報,老天爺都幫著他們。
然而......
「啊!」顏如玉一聲慘叫。
所以說人就不能夸,老天爺也一樣。
展所欽在附近找東西裝水喝的工夫,就聽顏如玉慘叫後哭著喊他:「阿郎,好痛啊!」
展所欽迅速跑過去,顏如玉捂著手眼淚花花,烤野兔也倒了,火堆被野兔壓滅。
「嗚嗚,不能吃了!」顏如玉眼巴巴望著野兔。
「先別管那個。」展所欽著急地拉過顏如玉的手,「被火燒著了?」
顏如玉的右手一片通紅,一個水泡已經開始茁壯成長了。
「這可怎麼辦!」展所欽顧不上什麼野兔了,拉著顏如玉去河邊泡了會兒手,趕緊騎上驢去找燙傷藥。
離這最近的鎮子有個醫館,可問題是展所欽身上就幾個銅板,醫館看他的穿著又不肯賒帳,展所欽無奈,只得帶著顏如玉另想法子。
「我們先把這兩頭驢賣了,拿了錢給你買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兒定居下來,我總擔心我們走得還不夠遠......」
顏如玉一直沒吭聲。
展所欽回頭:「怎麼這麼安靜,嚇著了?」
「怕,挨打。」顏如玉低著頭蚊子哼哼。
展所欽嘆了口氣:「以後不會再有人打你了。」
顏如玉對此顯然持懷疑態度。
「不賣驢子。」他又說。
沒辦法,展所欽只得另尋出路。
這鎮上倒是有不少招人做工的地方,很多都管吃管住,但一看展所欽帶了個傻子還有兩頭驢,人家都不要他。
顏如玉漸漸從別人的態度里窺得端倪:「阿郎,你把我放在林子裡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還有驢子。」
展所欽張了張嘴,心頭泛起酸澀之感。他反倒被激發出一種使命感來:「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所以你不許再說這種話了,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我。」
顏如玉被他灼灼的目光唬住,腦瓜子不足以支持這麼精密的計算,只得愣愣地點頭。
展所欽這才滿意,牽起他沒受傷的左手,露出沉著的微笑:「你怕是不知道,你家阿郎神通廣大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