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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欽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捂住臉。
「阿郎今天起得好早呀!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
他就這麼在大石頭上坐到了天蒙蒙亮,身後公雞突然打鳴,把他嚇得一抖,仿佛從夢中驚醒。
展所欽迅速起身,在屋裡的破爛中尋摸了些繩索出來,把院子裡的雞鴨挨個捆了,拿背簍裝上,推著推車奔集市而去。
他用最低的30文一隻的價格很快把雞鴨賣完,揣著錢回村,到了顏如玉家外面。
村裡的院牆都不高,以展所欽的個子,很輕易就能看到院內。他看四下無人,過去扒著顏家的院牆往裡看,果然就見顏如玉坐在小板凳上擇菜。
阿彌陀佛,幸好他還在自己家。
怕驚動其他人,展所欽不敢喊,只得使勁揮手,企圖引起顏如玉的注意。他手都揮麻了,顏如玉才在活動肩膀的間隙看見了他。
「噓!」展所欽趁他還沒說話,先示意他噤聲,而後朝他招手。
顏如玉放下菜筐,一蹦一跳地過來:「阿郎,你來找我玩嗎?」
展所欽俯身靠近他,壓低聲音:「你今晚能溜出來嗎?」
顏如玉有點懵:「我晚上不能出去的。」
「不不不,你一定要來。」展所欽伸手進去抓著他的胳膊,「一定要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你要是不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這話把顏如玉嚇住了,他連忙點頭答應,展所欽這才放心,回了自己家,只等晚上顏如玉如約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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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通「爺」,「阿耶」「耶耶」在都是對父親的稱呼,「耶娘」就是父母
第二章 老驢與畫大餅
顏家村一天出了兩件怪事:
一是那個懶成了爛泥的外鄉人突然勤快了,有人瞧見他清晨推著板車去集市上賣雞賣鴨;
二是顏瘸腿家那個頂漂亮的傻哥兒丟了。
顏如玉的買主,那個比他大四五十的老光棍跳著腳在他家門口罵了好幾個時辰,顏如玉的父母原本還在賠罪,最後也急了,衝出來和老光棍對罵,引來村里一大幫看熱鬧的,場面熱鬧極了。
而造成這場鬧劇的兩個人此時一人騎了一頭瘦弱的老驢,與這個村莊漸行漸遠。
驢是今天白天展所欽上隔壁村買好的。他的錢還是不太夠,磨破了嘴皮子才讓人家賣了他兩頭不中用的驢。他領了顏如玉跑出顏家村,驢子走得慢,但好歹比自己的腿走要省力氣。
再說......
顏如玉哭了一路。
他跑出來赴約,還帶了他那件所謂的「新衣服」。展所欽一看之下肺都氣炸了——什麼好人家的正經衣服一整個肩膀和兩條腿都露在外面?
不用想,肯定是那個老光棍送去,要求父母給顏如玉穿上的。
可顏如玉很開心,他還以為父母這是在對他好呢,畢竟弟弟經常有新衣服的。
展所欽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顏如玉穿著這件衣服出去,只得哄騙他說由自己替他收著,而後在半路上吧唧扔進水塘。
——顏如玉就是為這個哭的。
「哎呀,真是手滑了。」展所欽的道歉毫無誠意,「玉奴兒你要相信我,我當真不是故意的。」
顏如玉不吃這套:「我,嗚嗚,第一次,有新衣服......」
他真的很傷心,展所欽有點後悔用這種方法擺脫那件遭瘟的衣服了,可木已成舟,他只得給小傻子畫餅:「我跟你保證,等我有錢了,一定給你買一屋子的新衣服,讓你一天換三件,一年都不帶重樣的,好不好?」
顏如玉的哭聲戛然而止:「真的嗎?」
展所欽豎起三根手指:「天地可鑑!」
顏如玉稍微權衡了一下一件衣服和一屋子衣服,勉強覺得這算個公平的交易,於是暫時放了展所欽一碼,擦擦眼淚又是一條好漢。
「我們去哪裡玩呀?」
他對離開父母倒是不怎麼悲傷。對他來說沒有「永別」這種概念,而像是他每天去找展所欽玩兒一樣,過陣子就會回去,至於時間的長短,一天和十年都沒有太大差別。
況且,他自出生起就從沒出過那個小村莊,即便是傻子,也懂得嚮往更寬廣的世界。
「我們......我也不知道呢。」展所欽實話實說,「其實我沒什麼錢了,買了這兩頭驢之後,我身上就只有幾個銅板啦。所以在我們找到落腳的地方之前,我們只能挖野菜、喝泉水、睡破廟了。」
展所欽越說越小聲:「......對不住你。」
顏如玉卻很是躍躍欲試:「哇,聽起來好好玩呀!讓我來挖野菜吧,我很會挖的!有時候耶耶阿娘不給我飯吃,我就去挖野菜,我很厲害!」
展所欽羨慕他的無憂無慮。
兩頭老驢續航能力極差,還很有個性,累了就站在原地誰勸也不肯走。展所欽無法,只得把顏如玉扶下來,生拉硬拽地拖著兩頭真·倔驢,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歇下。
就說拖這兩頭驢費的勁,還不夠展所欽自己走到這兒累呢。
顏如玉心疼地給他擦汗:「它們不聽話。」
展所欽咬牙切齒:「這倆玩意兒沒早讓人宰了真是它們命好。」
顏如玉噗嗤一笑,唇紅齒白的,看上一眼就能消除人一天的疲憊。
展所欽不自覺地也跟著他笑了起來:「哎,沒事兒,等有錢了,哥給你買那種好幾匹馬拉的大車,還有人抬的轎子,還有......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