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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這句話戳中了展所欽的軟肋和盔甲。是啊,如果他不抓住一切微小的機會出去,顏如玉怎麼可能平安無事地等他兩年?
「可我家中沒有那麼多錢。」展所欽道,「縣令要多少?」
衙役伸出五根手指頭。
那必然不是五文錢的意思。
展所欽搖搖頭:「他拿不出來。」
衙役想當然地說:「那就讓他想辦法籌措,家裡的東西拿去當,有房子地皮就賣了,難道這些東西比你還重要?」
展所欽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說的這些,他都聽不懂,也做不來。」
衙役隱約明白了,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展所欽道:「你若真想幫我,可以試著去找西市魏家當鋪的掌柜,我還有些錢在他那兒。但我估計他不會那麼爽快地提前給我,若是他不給,你最多等一個月,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找他要。等我到時出去了,會給你一筆報酬。」
衙役爽快地答應了。
他剛起身要走,展所欽又出言攔下他:「稍等,我還有個請求。」
然而等衙役去到他們住的客棧,以公門中人的身份要求店老闆帶他去到顏如玉的房間,卻發現顏如玉不在裡頭。詢問店小二,店小二說這個客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不知所蹤。
衙役登時心道不好,急匆匆返回縣衙大牢,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展所欽。
*
那邊廂,顏如玉正帶著花環滿城裡尋找展所欽。
他完全不認路,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一會兒撞進一家酒樓,一會兒撞進個鐵匠鋪,差點被正在打造的大刀燙著,店主趕蒼蠅似的把他趕出來。
被粗魯地對待,顏如玉卻出奇地堅強起來。他沒哭,甚至一點想哭的衝動都沒有,只是拍了拍被扯變形的衣服,又繼續拿著他的花環往前走。
碰見個岔路口,顏如玉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右邊那條路上一個賣糖人兒的攤子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阿郎答應過要給他買糖人兒的,他就要說話算話。
顏如玉跑到糖人兒攤跟前,滿懷期待地等著,說不定過一會兒阿郎就會從哪個岔路冒出來呢?要是看見他居然已經在這裡等糖人兒了,展所欽非得心疼得把整個攤子都給自己買下來不可。
顏如玉懷揣著這樣隱秘的小心思,又有些氣鼓鼓的,站在這兒就不走了。
陸陸續續有客來買糖人兒,有父母買給孩子的,有丈夫買給妻子的,也有自己買給自己的。
糖人兒一個個被拿走,顏如玉看上的那個小兔形狀的也被一個孩子拿走了,等來等去,就是沒有一個糖人兒是屬於他的。
顏如玉一點也不想要糖人兒了,他繼續踏上尋找展所欽的路。
直到他陰差陽錯地出現在魏掌柜家門口,二夫人那個黑炭丫鬟正好從外頭買了二夫人要的糕點回來。
她好奇地看了一會兒暈頭轉向的顏如玉,很快發現展所欽似乎不在他身邊陪著他。
那怎麼成呢?這會出事的啊。
這不,就有幾個地痞流氓注意到了顏如玉,正不遠不近的一邊交頭接耳,一邊不懷好意地朝顏如玉走過去。
黑炭丫鬟原本的好奇觀望一下子成了焦急,她想也沒想,本能地跑過去,一把拉住顏如玉:「哎喲,讓你好好跟著我,你可是個沒頭蒼蠅。快回去吧,別讓夫人等急了!」
顏如玉立刻被她扯進魏家,後頭那幾個流氓遺憾地停下腳步,悻悻而去。
顏如玉在黑炭丫鬟跟前呆呆地站著。
黑炭丫鬟問他:「你走丟了嗎?你家郎君呢?」
顏如玉點點頭,又搖搖頭:「阿郎,我找不到他。」
黑炭丫鬟一愣。
馮姈聽說這件事時,她正依偎在魏掌柜懷裡撒嬌。
魏掌柜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憐惜地撫摸著他目前唯一的血脈。
「你瞧,他踢我呢。」魏掌柜微笑著看著馮姈時不時鼓起個小包的肚皮,連看也沒看黑炭丫鬟一眼,隨口道,「一個傻子走丟了,關我們何事?又不是我們將他拐來的。你且讓他自去,莫要給家中惹麻煩。」
黑炭丫鬟於心不忍,還想說點什麼,馮姈瞪她一眼:「掌柜的說話,你聽不懂嗎?」
黑炭丫鬟無奈,只得告退出去。
馮姈又不無擔憂:「可是,要是讓那姓展的知道我們將那傻子攆出去不管,他會不會來鬧?」
魏掌柜哈哈大笑道:「我的心肝兒,你道那姓展的現在何處?我告訴你吧,他在縣衙大牢關著呢!不妨事不妨事,省得他來管我要酬勞。」
馮姈莞爾,垂眸將手輕輕覆蓋在魏掌柜的手背上。
「掌柜的好計謀。」
*
顏如玉走累了,又餓又渴。
他出來除了個花環什麼也沒帶,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黑炭丫鬟剛剛幫他整理好的。
「掌柜的不讓你留下,我也沒辦法。你別亂跑了,快回客棧去吧,找不到路就找人問路。你且耐心等著,說不定你家郎君很快就回去了。」
黑炭丫鬟嘴上這樣安慰顏如玉,自己心裡卻是一片冰涼。
要回來早回來了,把個傻子自己留下,要麼是展所欽出事了,要麼他就壓根不打算管顏如玉了。不過以黑炭丫鬟對展所欽的觀察來看,他應該屬於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