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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欽越想越心慌,越想越頭皮發麻。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李老爺肯定凶多吉少了。
老人期待地問展所欽:「郎君買幾盆啊?」
展所欽心煩意亂,勉強勾勾嘴角,給了老人一枚碎銀子:「就當是我買了吧,不必把花給我。」
老人受寵若驚地看著展所欽離去,拿著碎銀子看了半天,又放在嘴裡咬了一口才相信是真的。
回到面鋪,顏如玉已經把他那碗的湯都喝完了,捧著撐得圓溜溜的肚子正殷切地望著展所欽這邊:「阿郎,我沒有亂跑哦!」
他這些日子吃得越發胖......圓潤了,臉頰上也長了不少肉。展所欽順手捏捏,把油紙包著的葡萄乾放桌上:「想不想在長安住下?我努努力,在這兒買個房。」
顏如玉驚喜:「真的嗎?我們可以住那種大房子?」
他說的是剛剛看到的那些高官貴戚的豪宅,可惜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者皇族才能對著大街開門,這個展所欽大概是努力不來了。
展所欽和他打商量:「那個有點難,一個小院子行不行?給你在院子裡種小蔥。」
顏如玉還有要求:「要養小狗!」
「好,養小狗。」展所欽溫柔地笑笑,「小狗陪著你,你陪著我。」
顏如玉把「陪著」理解得很簡單,他立馬坐到展所欽的那條凳子上,嚴絲合縫地貼著他:「陪你。」
展所欽的手放在桌下,和顏如玉十指相扣。
既然無能為力的事太多,那就珍惜眼前擁有的和能改變的一切吧。
*
說努力,就是真要努力。
展所欽有計劃,他想在長安開個花坊,除了賣花之外,還可以賣一些現代花藝的衍生產物,比如花束、西式插瓶等等,這些都是這時候的人沒見過的,一定不愁賣。
要實現夢想,首先就要有足夠的錢,目前顯然沒有。
展所欽又開始找工作了。
長安城裡開當鋪的魏掌柜最近很鬱悶。
他把小妾馮姈從平康坊接回家的時候,在花園裡給她種了一片美人蕉。說來這是他們的定情之花,那天魏掌柜去得太早,馮姈還在與周公對弈,魏掌柜沒有讓人叫醒馮姈,而是在外面等候,一點也沒有不耐煩,還開開心心地提筆寫下:
「芭蕉葉葉揚瑤空,丹萼高攀映日紅。一似美人春睡起,絳唇翠袖舞東風。」
馮姈醒來看到這首詩,芳心大悅,答應了魏掌柜為她贖身的請求。
一晃快一年過去了,馮姈懷了身孕,五個多月的肚子撐得她難受,本該三月就開花的美人蕉,這都快入夏了,居然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馮姈這下受不了了,她孕中心思多,覺得美人蕉不開花一方面讓她無花可看,另一方面是不吉利的預兆——開花結果,美人蕉不開花,是不是象徵著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能平安降生?
於是馮姈天天吃不下睡不著的,沒事就到花園去看花,回回笑著去哭著回。魏掌柜沒辦法,只得在當鋪門口貼了告示,重金聘請花匠。
這天,展所欽從當鋪門口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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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葉葉揚瑤空,丹萼高攀映日紅。一似美人春睡起,絳唇翠袖舞東風。——唐·羅隱
第九章 傻子與崔老丈
魏掌柜一聽說展所欽自告奮勇,立刻連店也不管了,乾脆地甩給二掌柜,親自帶展所欽回自己家看花。
顏如玉不知為何,有點不安的樣子,跟在展所欽身後拉著他的袖子,展所欽順勢借著寬大袍袖的遮掩牽住了他的手。
魏掌柜走在前,和展所欽說:「你要是真能讓我的美人蕉開花,銀錢自然不消提,我庫房裡別人贖不回去的寶貝你隨便挑,那可都是我們店裡幾十年的老師傅驗看過的好東西,有些在人家裡傳了十幾代。」
展所欽便毫不客氣道:「若是有夜明珠,在下倒是想討一顆。」
前兩天給顏如玉講睡前故事,說到了夜明珠,顏如玉心心念念想要一個,說這樣的話在夜裡也能看清展所欽英俊的臉,展所欽被哄得找不著北。
魏掌柜不屑地拉長了聲音:「夜明珠算個什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展所欽合計明白了,要個特別值錢的,然後賣了再多給顏如玉買幾顆夜明珠。
聽展所欽在談論自己很想要的夜明珠,顏如玉也沒有表現得歡欣鼓舞起來,依舊錯開半身貼著展所欽,一聲也不吭。
魏掌柜直言不諱地問展所欽:「話說回來,花都沒看著,就已經想好要什麼寶物了?這種情況要麼是自大,要麼是真有兩下子,你屬於哪一種?」
展所欽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見著想要的東西卻不敢開口,這種情況要麼是心虛,要麼是沽名釣譽,魏掌柜希望在下是哪一種?」
魏掌柜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長安城整體劃分大概是「東貴、西富、南貧賤」,北邊是皇宮,魏掌柜家就在長安城西市邊上的延壽坊。
到了魏掌柜家,迎面先過來個黑炭似的丫鬟,褔一褔身:「老爺,您可回來了,二夫人命婢子在此等候,請老爺先去瞧瞧二夫人。」
一聽「傳召」,魏掌柜著急忙慌就去了,臨走前吩咐管家帶展所欽去花園看那些不開花的美人蕉。
展所欽心想,想必這位「二夫人」就是一定要看到開花的那位了。說起來,他家大夫人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