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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欽的這兩天又經歷了什麼呢?
他前天晚上壓根兒就沒睡,而是獨自一人留在了花坊里,不知道在倒騰什麼。次日那些太監準時到來的時候,展所欽剛喝了半壺濃茶,才能勉強抗住疲憊,應付好這些人。
「東西呢?」太監們大踏步進來,又把店裡的客人給擠了出去,「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拿不出來,可別怪雜家翻臉!」
展所欽道:「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請公公隨我來後院一觀。」
他們去到後院,只見後院正中央擺了一個大箱子,那些現成的鮮花卻反倒比昨天還少了。
太監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他立刻憤怒了:「掌柜的,這是什麼意思?」
展所欽打開這個大箱子:「公公請看。」
太監伸長脖子。
箱子裡滿滿當當堆了一箱的……花枝。
對,就是那種光禿禿的、沒有葉子的花枝,每一個大概有兩根手指長,剪得整整齊齊的。
……這不是忽悠人呢嗎?!
那太監氣得不輕,當場就要翻臉。
展所欽卻搶先開口道:「公公,即便是再多的花,要湊也不是湊不來,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公公見多識廣,想必也不稀罕這些俗物。但我卻有辦法讓這些花枝長成茂密的鮮花,這樣的本事難道不比一大堆現成的花來得珍貴?」
太監冷冷地看著他。
展所欽接著道:「敢問公公,宮中的那些娘娘們難道就沒有一些特別喜歡但供應不足的盆栽?有時外邦進貢一些他們獨有的花卉,數量也十分稀少。若是公公能學會如何讓一根花枝長成一盆花,想必也更能得主子們的青睞。」
一個隨從的小太監年輕氣盛,上來就要反駁,為首的太監卻把他攔住。他上下打量展所欽:「你要怎樣讓它從一根花枝長成一盆花?」
展所欽道:「我來演示給公公看。」
他從石桌上的果盤裡掰下來一根香蕉,用刀在上面挖出了一個比花枝略大一些的洞。然後他把花枝的中段剝掉了一小塊皮,把花枝塞進香蕉的洞裡,去皮的這部分朝下。
緊接著,他把香蕉的開口處綁好,拿來一個裝好了土的花盆,把香蕉開口朝上放進去,用土蓋好。
「平日澆澆水,最多一個月,花枝上長出的新枝葉就會破土而出。」
太監道:「當真能長出來?若是長不出來,我一定會讓你在長安待不下去。」
「公公不妨把這些花枝都拿回宮裡,照著我說的法子試試,再等上一個月,就可以見分曉。」
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要不是展所欽那天故意湊上去,太監原本也沒想和他過不去。現在如果展所欽真的能給他提供一個這麼好的方法,作為一個在深宮浸淫了這麼多年的老太監,他其實完全不介意愉快地完成這筆交易。
「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他道。
太監們第二次從展家花坊出來,卻只帶走了一個箱子,這是從未有過的稀罕事。展所欽名聲大噪,長安街頭巷尾任誰說起他不豎個大拇指。
但只有展所欽自己知道他內心有多不安。一個月的時間很長,誰也不能保證那些太監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不肯再等待,或者出點別的什麼岔子。他不過是在賭罷了。
更何況,此時被他送去紀咸英家裡的顏如玉更是讓他揪心不已。自己不在他身邊,也不知道這個小笨蛋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
雖然紀咸英會讓下人來告知顏如玉的情況,但是這絲毫不能緩解展所欽的相思之苦。他現在還不能把顏如玉接回來,因為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他擔心一旦太監們反悔了,會治他個抗旨不遵,到時候就是大隊的護衛直接闖進他家。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許紀咸英還能來得及保住顏如玉。
所以他只能忍耐。
第二天實在忍不住了,宵禁剛剛解除,他就來到了紀咸英家門口。
顏如玉昨晚哭著入睡的,現在還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展所欽被紀宅的護衛放進去,小丫鬟領著他來到顏如玉的臥房。
展所欽輕輕推開門進去。
顏如玉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只占了床的一個角落,一看就是很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在家的時候,顏如玉睡覺時可是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床上兩個枕頭能讓他踹下來三個。
展所欽心疼壞了,他輕輕地走過去,儘量不發出腳步聲。可顏如玉似乎是在睡夢中察覺到了什麼,他突然驚醒,一下子翻過身,兩隻腫成核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展所欽,似乎是在分辨自己有沒有認錯人。
片刻後,顏如玉猶豫著朝他伸出了兩隻胳膊:「抱抱我。」
展所欽眼淚差點都下來了,心臟像是一塊海綿被人捏在手心裡擠水。他趕緊把顏如玉緊緊抱在懷裡,不停和他道歉。
顏如玉這回也不哭了,他一聲不吭地任由展所欽抱著,人有點呆呆的。
「玉奴兒。」展所欽撫摸著他的後背,「你再等等好不好?等這件事情解決了,我馬上就接你回家。」
「要等多久?」顏如玉問他。
「不會太久的,最多一個月。你雖然住在這裡,但是我會經常來看你。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太殘忍了,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就當幫我個忙吧。」
展所欽本以為要把顏如玉勸好又是一個漫長的拉鋸戰,但沒想到顏如玉想了很久,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你要早點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