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顏如玉試探兩步,猶豫了半晌才朝展所欽狂奔而來,抱著他死活都不撒手。
展所欽在衣服上蹭掉手上的血,安撫地拍拍顏如玉後背,這才轉頭查看老人的傷情。
他不敢隨便觸碰老人,怕反而加重他的傷勢,於是問他:「老丈,你還好嗎?能不能動?」
老人胸口劇烈地起伏,渾身都被汗濕透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紅著眼睛帶著哭腔連聲向展所欽道謝,又懇求道:「我,我腿太疼了,能不能勞煩這位郎君,上那邊田頭喊一聲,那兒都是和我一個村的,他們會送我回家。」
舉手之勞,展所欽自然答應。地里勞作的人們一聽說這事,立刻過來好幾個青壯年,神色驚慌,聽稱呼都是老人的子侄輩,他們推著板車,七手八腳地把老人抬上去。
「這是我的救命恩人。」老人對他們說,「快替我謝謝他。」
這趟雖然沒放成風箏,但意外地救人一命,還收穫了老人的子侄們送的一籃子瓜果,展所欽心裡還是挺滿足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顏如玉被嚇得不輕,回家的路上一直哼哼唧唧。為了哄他,展所欽又把顏如玉編的花環帶回頭上。
展所欽身上被濺了不少血,頭上再戴這麼個花環,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路上碰見的人都對他敬而遠之,進城的時候還被守城士兵盤查了半天,差點連城門都沒能進去。
「崽兒啊,就看在人家都躲我八丈遠的份上,沖我笑一個吧,成嗎?」
顏如玉斜眼瞅見他的倒霉模樣,到底還是幸災樂禍了。
展所欽也笑了,握住顏如玉的手:「這個花環都弄髒了,明天咱們再去放風箏,你再給我編一個吧。實在是太好看了,你怎麼這麼厲害?」
顏如玉就吃這一套,驕傲地抬起下巴:「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展所欽很給面子:「好啊,那你說說怎麼編?」
......
他們在認真計劃著平淡卻溫馨的小日子,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身後,正有一雙陰冷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們的身影。
*
當天下午,顏如玉和往常一樣,一吃了午飯就犯困,展所欽給他脫了衣服放在床上,肚子上蓋一塊小小的毯子。
展所欽親親他的額頭,說:「醒來我若是不在屋裡,你就乖乖等著我,我可能是出去有點事。你要是不亂跑,我就給你買糖人兒吃,怎麼樣?」
顏如玉毫不猶豫地伸手和展所欽擊掌:「成交!」
這是他從展所欽那兒學的新詞,用得還挺準確。
展所欽到客棧後院去洗那件帶血的衣服,已經泡了有一會兒了,拿皂角粉一搓就得。
剛搓了幾下,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展所欽回頭一看,竟是幾個公門裡的衙役。展所欽本想著起來讓路,卻很快發現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
領頭的衙役手裡拿著一份畫像,看看畫像又看看展所欽,舉起來問他:「這是你嗎?」
......怎麼不是呢?
不得不說這畫像畫得惟妙惟肖,展所欽就是想否認也否認不了。他心頭升騰起濃濃的不安來:「是我。有什麼事嗎?」
衙役把畫像一卷,態度還算溫和:「那就是了。現在隨我們去縣衙,老老實實的,我們不給你上鐐銬。」
展所欽愣住了。
縣衙公堂上掛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兩旁分列著一眾衙役,展所欽跪在堂下中央,到現在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麼事。
莫非是早上救的那個老人傷勢太重出了什麼事,找他來詢問情況?可這分明是一副問罪的架勢。
莫非是顏家村的人告他拐帶人口?那也應該把顏如玉一起帶來才對。
還能是因為什麼?展所欽的大腦飛速運轉。
那縣令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展所欽。」
縣令拿起桌上一張紙,隨手甩了下來:「這是告你的狀子。」
展所欽拿著狀紙左看看右看看,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被控告的罪狀是,殺牛。
想過一萬種可能性,甚至連這些人是不是發現他是穿越來的外來人都想到了,結果罪狀是這個?展所欽不懂了。
縣令道:「我朝律法,『主自殺馬牛者,徒一年』。你可知道?」
他能知道嗎??展所欽目瞪口呆。
「擅殺他人馬牛者,徒二年。」縣令道,「你可有要辯解的?」
展所欽一時顧不上去想為了救人殺頭牛憑什麼關他兩年,此時只能趕緊辯解:「可當時那老丈正在被牛襲擊,草民是為了救他啊!」
縣令卻道:「耕牛襲人,把它拉開也就是了,何必殺了它?再者說,耕牛性情溫順,也許當時的情況並沒有這麼危急,只是那老丈年歲大了,難免小事化大。」
展所欽倒吸一口涼氣:「牛這麼大的力氣,又在發狂,誰能拉得動它?那老丈已經倒地不起,牛蹄子朝他胸口踩去,如何還不危急?」
縣令勃然變色,再次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刁民!竟如此不知悔改,公然在堂上與本官巧言令色!聽令,將此人打入大牢!」
當即上來兩個衙役,一左一右將展所欽架起來。
展所欽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饒是再機靈的人此刻也是頭腦一片空白,他被拽著往外走,渾渾噩噩間只有一個念頭——顏如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