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頁
展所欽也跟著說:「對呀,元溪過一陣子還會回來呢,他又不是被關在成都了。再說了,不是還有阿郎陪著你嗎?」
顏如玉的哭聲戛然而止,他微微側過頭,從眼尾打量展所欽片刻,嘴巴一癟,扭頭回去繼續:「哇——」
展所欽:……
欣慰不了一點。
當天晚上,鬼知道展所欽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顏如玉給哄睡著,哄得他心力交瘁,恨不得捅自己兩刀。
元溪那邊也不太好過,不過他不是因為這個。
郜文彥有聖上御賜的通行腰牌,可以在宵禁之後在街上行走。這麼大一個寶貝,他拿來追人也是毫不吝嗇。
元溪大半夜被他叫出去,立刻就明白自己身邊有內鬼,更可悲的是自己甚至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樣的骯髒的交易。否則,郜文彥怎麼會非要大半夜的見他,當然就是因為知道他明天就要走了。
這回郜文彥沒帶什麼東西,就光是自己來了,他也不多解釋什麼,只道:「我一直在備考博學宏詞科,我覺得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等考中以後馬上就可以分配官職。我到時再打點一下關係,最遲到明年春天,我就能去成都跟你作伴了。」
元溪簡直頭疼:「你……如果我沒有記錯,我似乎不曾說過想和你作伴吧?」
郜文彥道:「那好吧,我換個說法。最遲到明年春天,我就能去成都繼續纏著你了。」
元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撩衣擺:「我給你跪下行嗎?你換個人纏吧。」
郜文彥忽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男子嗎?」
元溪停住了動作。
「小時候我在山上被土匪劫過,在被他們帶回山寨的半路上,有幸遇到一夥官軍,這才被救了下來。但之前的一路上我都聽著那些土匪噁心的污言穢語,他們討論著把我帶回去以後要怎樣享用。」
「雖然他們沒有真的得逞,但這件事情還是被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你知道流言是怎樣可怕的東西。到最後我的名聲就壞了,家裡都擔心我將來會沒有人要。畢竟雖然改嫁沒有什麼,但若是被一群土匪……」
元溪靜靜聽著,臉上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但他藏在袖子裡的雙手已經攥成了兩個拳頭,指甲死死地掐進手心裡。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元溪問他。
郜文彥道:「我是想告訴你,今時今日我既然能站在這裡和一群男子競爭,最終考上進士,就說明那些所謂的名節,所謂的『乾淨』與否,其實根本都是沒用的東西。」
「即便當年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也不耽誤我今日揚眉吐氣。而哪怕我是天底下最純潔的哥兒,哪怕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見過男子,難道當我坐在那個鴿子籠一樣狹窄的小方格里考試的時候,別人就會因此讓我幾分嗎?」
元溪聽明白了,他的身體微微發抖:「你都知道了。」
郜文彥有些急切:「是,我都知道了。你拒絕我就是因為這個,你覺得從前的事情不光彩,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可我還知道,你之所以會被抓去王府,其實是你自己要這麼做的,你想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你有這樣一顆偉大、無私、美好的心靈,又有什麼配不上我的?」
元溪突然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眼淚卻流了下來。
郜文彥十分固執:「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不是……不僅僅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只要你不是真心討厭我,我就會鍥而不捨。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我都這樣熬過來了,難道還能熬不過你嗎?」
元溪是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了。
他的態度一點點軟化,像一塊被捂熱了的冰,看向郜文彥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溫柔。
郜文彥試探著朝他伸手,元溪沒躲沒避,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皮。郜文彥欣喜若狂,終於小心翼翼地把元溪擁進了懷裡。
第二天把元溪的送出城之後,展所欽又去做了另一件事。
他把放良齊順的手實拿到坊正那裡去公證,回家以後,把齊順的賣身契和手實一起給他:「往後你就自由了,我也要給你工錢了。我準備在西市也開一家分店,你看你是想留在這邊,還是去西市?」
「我都可以。」齊順擦擦眼淚道。這兩張薄薄的紙放在他手裡,卻仿佛有萬鈞之重。
展所欽想了想:「那你就留在這邊吧,我去西市。正好,我在那裡還有一筆帳要跟別人算。」
他當然沒有忘記花圃慘遭毀壞的事情,如今騰出手來了,錢也有富餘,更何況他已經等到了很好的機會。
梁礪鋒現在的官職是戶部郎中,戶部掌管的是戶籍、土田、賦稅、軍需、財政收支等等。這不,他給展所欽出了個好主意。
「查他們的稅。」梁礪鋒邊喝茶邊說。
展所欽和他對視一眼,一塊兒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展所欽在西市又租了一家很好的門面,也有一個二樓。他花大價錢把這個門面好好裝修了一番,帶著顏如玉去看正在裝修的新店面時,他就看見那家「西湖第一香」的夥計在街拐角那邊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把他們的工作服換一下。
展所欽不動聲色地冷笑一聲。
顏如玉抬頭看看他:「阿郎,你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