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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欽立刻跑進廚房。
廚房裡的布置很簡單,除了灶台就是兩個大木桌拼成的桌面,牆角堆了些柴火和泡菜罈子。
柳三郎跟進來,指著一個落地的柜子:「在裡面。」
展所欽不得不蹲下,把柜子里的麵粉和小米的麻袋先拖出來。然後他探身往裡看,膝蓋著地時疼得雙腿一軟,他又咬牙支撐住。
他這才知道,柜子最深處的底部原來有塊鋼板。但是這鋼板怎麼都拔不起來,柳三郎在外頭道:「摸摸那上面哪裡能按動,按一下。」
「咔嚓」一聲,鋼板應聲而起,露出底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小密道。
席山柏這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你是在找誰?顏如玉嗎?」
展所欽道:「是。能替我去万俟御史家裡報個信嗎?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讓他帶人來幫我。」
席山柏聽著這話就嚇人:「怎麼,你要一個人下去?」
「是,我現在就要下去。」展所欽毅然決然道,「我不可能再乾等著了,也許我早一點到,他就能早一點得救。」
「可是萬一有危險……」
展所欽道:「那我就更要去了。」
他說完,小心翼翼地順著垂下的扶梯爬下去。
*
顏如玉冷不丁被一把刀抵住咽喉的時候,他正準備把給展所欽的禮物拿出去。
身後的男子用冰涼的刀刃在他脆弱的咽喉處輕輕撥弄,用僅顏如玉能聽見的聲音道:「把東西放下。噓,不要出聲。」
顏如玉只得順從他,雖然知道展所欽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可他來得再快也不可能有這把刀快。
「走。」男子拽著他,一步步來到廚房。
這個柜子已經被打開,暗道入口掀起,男子示意顏如玉鑽進去。
顏如玉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一時沒動。男子的刀微微用了些力,刺痛傳來,顏如玉嚇得立刻蹲下鑽進暗道,男子也緊跟其後,順手把柜子復原。
顏如玉走在前面,脖子上架著刀。他儘量穩定情緒,用平和的聲音問男子:「你缺錢嗎?沒關係的,我的阿郎有很多錢,他會全部拿出來贖我。」
男子沒有搭理他。
顏如玉的心咯噔一跳,另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出來。
他忍著眼淚道:「你……你是想對我做什麼嗎?我肚子裡還有個孩子,所以你不必傷害我,我會聽話的。」
身後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顏如玉換了策略,問他:「你家裡還有親人嗎?他們對你好不好?」
男子此時淡淡一笑,道:「憑你還想和我周旋不成?不要那麼緊張,其實我不會殺你。」
他們鑽出了密道,之後不管顏如玉說些什麼,男子都當聽不見了。
密道盡頭是坊外一處荒無人煙的野墳地,展所欽一鑽出來就沒了頭緒,完全不知該往哪兒走。
鬼使神差的,他低頭看了看。
雜草里零星撒落了幾顆白生生的大米,大米很乾淨,一看就是剛撒在這兒的。
再往前幾步,又是幾顆大米。
電光火石間,展所欽想起自己曾對顏如玉說過的話。
——「幹嘛?我找不到你人了我能幹嘛!太嚇人了,真的。下回你拿把大米,走一路撒一路,我好順著大米找到你……」
他在欣喜若狂中又有些難以置信,可是大米的軌跡非常清晰,明顯就是指出了一條路,而不是誰買的米不小心灑了一些。
展所欽不過隨口開個玩笑,但顏如玉真的記住了,他在鑽進柜子的時候,借著柜子的遮擋,迅速往暗門旁邊的米袋子裡抓了一把,藏在袖子的遮掩之下。
顏如玉非常相信,展所欽說過會順著大米找他,就一定會來找他。
展所欽就這麼循著三五步一撮大米的指示,離顏如玉越來越近。
天色漸暗,尋找大米越來越費勁,眼看就要完全看不清大米了。展所欽正心急如焚時,他繞過了一棵大樹,視線里出現了一個人的袍角。
展所欽直起腰,目光往上。
桑桓負手站著,面露微笑:「我正要去接你,沒想到你自己就來了。」
展所欽完全明白了,他問:「顏如玉呢?」
「自然是在他該在的地方。」
展所欽道:「你是沖我來的,沒必要傷害他。你想怎麼樣,直說就是。」
桑桓道:「你面前有個鐵鎖鏈,用它把自己的手鎖上。」
顏如玉在他手裡,展所欽不得不撿起鐵鎖鏈。他的腿現在已經疼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雙手再被鎖上,戰鬥力約等於零。
桑桓側身朝後面的馬車抬手,對展所欽道:「請吧。」
展所欽一上馬車,桑桓就從外頭把門鎖上了,車廂里陷入一片漆黑。這輛馬車本是拉貨的,沒有窗戶。
*
顏如玉那邊,也是一片漆黑。
他被關在幽暗的室內,地上鋪著一張稻草做的蓆子,身上綁著鐵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童年時的陰影一下子捲土重來,顏如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徹骨的恐懼讓他在牆角瑟縮成一團,大腦又進入了應激的狀態。這一次,顏如玉已經無力抗衡了。
顏如玉的思維模模糊糊的,他以為自己依然被鎖在家裡那個他的專屬牢房,但現在不同的是,他可以期待著阿郎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