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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欽一邊給顏如玉穿外套,一邊問元溪:「就是我們堵在路上那會兒,他下了馬車,說他要來前面?」
元溪點點頭:「咱們得趕快回去找他,他沒有穿外衣,身上應該也沒帶錢,這會兒不知道得凍成什麼樣了。」
梁礪鋒又好氣又好笑:「自己說要來找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又臨時改了主意。這幸好是來玩兒的,要是為了趕路,走到明天天亮也未必能發現他不見了。」
展所欽笑道:「這也許是個好事,正是給你們修補關係的機會,你還不回去找他,來個英雄救美?」
馬車太笨重了,不方便,等走回去不知道又要到什麼時候。梁礪鋒便把馬解了下來,騎著馬往回走。
今天外頭的人多得恐怖,要是杜若望再到處亂竄的話,要找他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是梁礪鋒估摸著,杜若望應該會在原地等待,就像小時候他迷路了找不到家,也會在原地哭著等鋒哥哥。
兩小無猜時真摯單純的感情再次浮現,梁礪鋒也沒了氣惱,一心只想著快點找到這個凍成冰棍兒的小可憐。
小可憐現在鼻涕都已經拖了一長串了,來來往往的人雖然多,可是沒有一個願意為他停下腳步。他凍得渾身僵硬,無法沿著通往安福門的路找過去,只能在牆角縮成一團,勉強保持住那一點點體溫。
恍惚間,杜若望幾乎看到了自己的太奶。
他於絕望之中默默祈禱,無論是梁礪鋒也好還是誰也好,只要現在回來找到他,他就可以大度地不計前嫌,將他們把自己落下的事一筆勾銷。
沒想到老天爺還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說時遲那時快,便聽一陣有節奏的馬蹄聲傳來,杜若望抬頭看去,馬上一人身著利落的胡服,高眉深目,俊朗得一批。
他策馬來到杜若望面前。
二人對視片刻,梁礪鋒輕輕一勒馬韁:「小孩兒,凍壞了吧?」
芳齡十九歲的杜若望冷不丁被這一聲「小孩兒」閃了腰。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梁礪鋒雖然只比杜若望大了四歲,但小孩子一年一個變化,十歲和十四歲已經是天差地別了。梁礪鋒覺得自己是小半個大人,就喜歡在杜若望面前擺大人的譜,享受他崇拜的目光。
那天梁礪鋒找到迷路的杜若望時,開口就是這麼一句。杜若望挨餓受凍的,已經是個點燃引線的炮仗,當場他就炸了:「你怎麼會把我搞丟了啊!下回再丟,我就不在原地等你了!!」
「我錯了我錯了……」梁礪鋒也不擺譜了,連聲道歉,卑微地滾下馬來。
那之後攻守之勢易也,杜若望完全取得了主動權和霸權地位。
當年的回憶湧上二人心頭,他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梁礪鋒下馬,把自己的外衣脫給杜若望。
「以後不要再吵架了。」梁礪鋒道,「我問過展所欽,他們兩個都不吵架的,我們十三年的感情,可不能比他們差。」
杜若望重重點頭:「再也不吵了。」
梁礪鋒又想起了什麼,問他:「對了,你不是要來我的馬車上找我嗎?怎麼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杜若望左右看看,湊到他耳邊小聲把自己發現的情況說了出來。
梁礪鋒的瞳孔一縮,低低道:「他若真是自作主張,那就是抗旨不遵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你放心,我會聯絡朝中的朋友,小心處置此事。」
他們共乘一騎,回到安福門。
今天他們玩到天都快亮了才依依不捨地打道回府。顏如玉在馬車上就睡著了,山崩地裂江河倒流都吵不醒他。展所欽把他抱在懷裡,一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摸著胎動,倒是和小菌子玩得挺開心。
上元節的盛大慶典落下帷幕之後,沒過多久,宮裡傳出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長興王被廢為庶人,終生幽閉王府內。
他們對這個處置已經算是心滿意足了。要想讓皇上殺掉長興王,這基本是不可能的。被廢為庶人,對一個曾經風光無限的王爺來說或許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這件事算是落下帷幕了,生活很快回到正軌。
元溪和齊順管理店裡的事情已經越來越熟練了,展所欽便給了他們一些機會,把店交給他們一天,自己就在旁邊看著,他們要是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過去幫忙。幾次下來,兩人基本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展所欽便也放心將店交給了他們,自己抽空帶著顏如玉去了一趟花圃。
他每天都會來照料花圃里的花,花朵長得都很好。昨天展所欽欣喜地發現授過粉的花朵種子已經變成橙色,這就代表可以收穫了。於是今天他就帶著顏如玉一起來採集種子。
展所欽用刀切下一朵月季的子房,把它切成兩半,將裡面橙色的種子剔出來,放在手心裡拿給顏如玉看。
「喏,玉奴兒,你看,這就是種子。」
「種子?」顏如玉手指頭在他手心戳戳戳,「種子是拿來做什麼的?」
展所欽道:「把種子埋在土裡,它就會長出漂亮的花。」
「哇,這麼厲害呀!」顏如玉睜大了眼睛,「可是他這么小,怎麼能長出這麼大的花呢?」
展所欽手指頭刮刮他的肚子,含笑道:「你這裡原本也小小的,不是也能孕育出這麼大的孩子嗎?」
顏如玉有點不好意思了,蹭到展所欽懷裡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