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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歡又道:「陸府在辦喪事,你真的殺了他?」
姜音勾了下唇:「當然。」
雲歡怔住,良久,開口道:「那……」
姜音笑了下,還是那副人畜無害、溫柔乖巧的模樣,小小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在無邊的夜色里,分外的瘮人,像是從墓里爬出來的小鬼。
她笑著站起身,足尖一點躍上樹梢,幾個起落間便離開了亂墳崗。
京城西街陸府。
姜音穿著一身黑衣,戴著黑色斗篷,坐在靈堂房頂上。
此時堂中賓客已盡散,只有十幾個守靈的錦衣衛。
她扒開兩塊瓦片,眼睛看向下面,兩指捻著豆子,正猶豫要不要打暈裡面的人。
就在她準備出手時,忽地聽見了溫潤朗悅的笑聲。
她順著聲音看去,看到裴煬和黎江等人正往一間亮著燈的屋子走去。
姜音在裴煬他們推門進屋後,如鬼魅般踩著飛檐幾個起伏後飄落在那間有燈的房頂上。
她動作很輕、很柔,若非比她輕功更高的人,是很難發現她的。
屋裡,黎江眉頭一緊,食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抿緊嘴,指了指房樑上面,走去陸沉風身邊,附耳說了句:「她在上面。」
陸沉風背靠著軟枕,痛苦地呻.吟了聲。
「水……」他語氣虛弱道,「倒水。」
裴煬很快反應過來,急忙倒杯了水端過去,黎江趕緊伸手扶起陸沉風。而陸沉風則把性命垂危演繹得淋漓盡致,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大人,您何苦呢。」裴煬嘆道,「唉,您這般自傷,她又看不見。」
黎江急忙附和道:「是啊。您分明可以穿著金絲軟甲的,結果您卻不穿,連刀都不帶。許大夫說了,若非您體魄強健異於常人,明年的今日可真就是您的忌日了。」
「咳,咳咳……」陸沉風虛弱地咳嗽起來,一咳便吐出口血。
裴煬急忙為他拍背順氣,並不忘責備黎江:「小江你說話注意些分寸。」
黎江低下頭,哼道:「我就是氣不過,若大人真的出了意外,我……」
裴煬打斷他:「好了,大人現在不是沒事麼。」
陸沉風喝了水,又躺了下去。
裝是真的裝,痛也是真的痛。
畢竟這場賭局,他是實實在在的拿命在賭。
裴煬站起身退開:「大人,您好好休息,屬下先退下了。」
黎江也道:「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兩人出去後,許陵進了屋。
他不清楚這些陰謀陽謀之事,因而他的神情動作一言一行,更顯真切。
「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半夜你或許會發高燒,這幾日需得平心靜氣,切勿多思多慮,身體為重。」
廊檐下,裴煬負手而立。
「我想在那一刻,大人或許是真的想陪著她看一場日落。」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身旁的黎江聽。
黎江豈會看不出裴煬的用意,深知裴煬是故意說給房頂上姜音聽的,於是很有默契地配合道。
「大人平日裡看著清心寡欲、冷心冷情,沒想到竟這般深情。」
裴煬笑了聲:「深情之人最薄情,而薄情之人最深情。」他話音一頓,看向黑沉沉的夜,「越是像大人這種看著清心寡欲、冷心冷情的人,一旦動情,便覆水難收。」
「大人七歲全家被屠,八歲流落蜀中,蜀中大亂後流亡北上,少時陷落腌臢之地,半生風霜,滿手染血,他比誰都惜命。」
「他之所以沒有聽勸穿金絲軟甲,大概是想以己之身暖她心魂。」
「那姑娘幼時被家人拋棄,流落江湖十數年,從未被人真心相待。她為救朋友拉著大人跳崖,卻不知她的朋友早已投靠了我們。」
「一開始大人明知她是在做戲,將計就計陪她演戲,到了最後一刻,大人或許心生不忍吧,就算是做戲,也想做的真一點,才會拿命陪她賭。」
「若非動情,大人何至於此。」
起風了。
秋夜風涼,吹在身上,寒意侵骨。
姜音抱著雙腿坐在房頂上,耳邊一直縈繞著裴煬的話。
——若非動情,何至於此。
其實她能感受出,陸沉風對她或多或少動了些情的。
只是在她看來,陸沉風對她動的那點情,太微不足道了。
她的家人能為一些事拋棄她,雲歡能為了至親弟弟拋棄她,陸沉風又何嘗不會為了權勢地位拋棄她。
半生風霜,滿手染血。
她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唇邊一抹苦笑。
這雙手沾了太多的血。
成親生子的生活,於她而言,無異於登天,她從來沒想過。
昨日傍晚,陸沉風問她想要個孩子嗎?
那一刻,他眼眸灼灼,眼底有光,或許是真的想留她。
可他們彼此都清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許陵開門走了出去,屋裡的燈仍然亮著。
姜音掀開一片瓦,食指一彈,燭燈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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