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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化五年春,桃花盛開之季,當時闔府上下都在為我籌備弱冠之禮。我娘說,待我行了成人禮後,就可以操辦婚事了。然而沒幾天,皇上就下令讓父親去收復南疆。臨行前與家人道別,大家都說等著我們凱旋,年底喝我的喜酒。」
「本以為南疆會比漠北好對付,到了那里才知道,南疆遠比漠北更難打。當時那里不僅有殘存的北元勢力,還有南境的麓川軍,以及苟延殘喘、誓死效忠北元的元江段氏,除此之外,鎮守在川南的蜀王亦有謀反之心。」
「朝廷對外宣稱,派了十五萬大軍征討南疆,實則才九萬,那九萬除去火頭軍,偵察敵情的哨兵等,真正能作戰的,只有五萬人馬。」
「我軍在擊敗北元殘存勢力後,又南下攻打麓川軍。元江段氏為替北元報仇,與麓川軍勾結,雙方合兵一處,將我們圍困在滇中。你們只知道當年一役致使滇中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可你們又有幾人知道當年的真相?」
說到這,他冷笑道:「你們知道的是余友年帶了十五萬兵馬,在滇中打了一年多,損兵折將久攻不下。最後少將軍餘烈命人屠城,殺了八萬滇中百姓,強行攻占了滇中。這就是你們知道的真相!」
此時齊山也走了過來,紅著眼眶插話道:「當時段氏一族,老弱婦孺全民皆兵。原本我們已經攻占了滇中,元江總管段祖胥,卻派出幾歲的孩子和柔弱的婦女,讓那些人扮作流民接近我們。而那些孩子婦女,在取得我們的信任後,便悄悄在我們的飯食里下毒,或者燒毀我們的糧草。」
餘烈淡聲道:「我的一個生死兄弟,就是被一個孕婦殺的。那是一個懷著七個月身孕的婦人,在我兄弟夜裡睡熟後,割下了他的頭。後來我將那個孕婦的肚子剖開,挖出她的孩子,把那婦人和胎兒的屍體一起懸掛在了城樓上。」
齊山走到陸沉風身邊,微微偏著頭看向遠處。
滇中之事,他不忍聽。
「當時我軍死傷慘重,九萬兵力折損過半,糧食也快用盡了。父親正欲上報朝廷請求援軍,卻在這時,皇上下令,限我們七日之內攻下滇中,還派了監軍。」
「我問父親,皇上是何意思?我們明明已經攻下了滇中,為何還要讓我們攻占,是不是軍情傳錯了?」
「父親說,軍情沒傳錯。我們現在雖然攻下了滇中,但因為有元江段氏和麓川軍在,即便攻下了也守不住,而皇上要的是收復滇中乃至整個南疆。」
「想要達成皇命,唯有殺了元江段氏一族和麓川軍。」
「父親不忍心,準備以死謝罪。我打暈父親,把他關了起來,拿走他的兵符,連夜下了屠殺令。殺一人得十兩金。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接下來的三天三夜,滇中血流成河,屍骨成山,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戰役結束後,余友年用手臂粗的軍棍把餘烈打了個半死,一邊打一邊罵。
「畜牲!你就是沒人性的畜牲!你枉為軍人!」
任誰都勸不住。
打到後面,余友年無力地丟了軍棍,老淚縱橫地看著渾身是血的餘烈。
餘烈站起身,目光冷厲堅毅地看著余友年。
「爹,你說我枉為軍人,那你呢?面對皇命,你懦弱逃避,難道這就是一個將軍該有的表現?你不忍殺那些所謂的無辜百姓,可你又守不住滇中。兩難之下,你卻只想著死。」
「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倒是解脫了。你有沒有想過,失去滇中,收不回南疆,就算你死了,你也是個罪人。到時候,余家該怎麼辦,我姐在宮中,又該如何面對皇上?」
余友年道:「戰爭雖然殘酷,但也應該是在戰場上與敵軍一刀一槍的打,不該把無辜的百姓牽扯其中。」
餘烈大怒:「爹,你醒一醒!你看清楚眼前的局勢,麓川軍和段氏族人,就像陰溝里的臭蟲,他們根本不會和我們正面打,只會用陰損下三濫的招數。我們一打,他們就退,四面都是山林,他們躲在哪兒我們都找不見,如何正面打?山中瘴氣又濃,我們不熟悉這裡的地形,也不敢深入林中。」
「再這麼拖下去,我們全部都要死在這裡。皇上又要讓我們七日內攻下滇中,爹你比兒子更清楚這個『七日內攻下滇中』的含義。況且那些婦孺老少,我們已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無辜的百姓,唯有屠城才能快速有效地收復滇中。」
余友年仍是不贊同:「可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殺,你這般殘暴的行為,讓後人如何看待我余家軍?」
餘烈冷笑:「戰爭本就殘酷,史書向來留給勝利者書寫。只要攻下滇中,收復了整個南疆,沒人會在乎今日這場戰爭背後的事。」
事後余友年在皇上面前請罪,並主動交出兵權。
皇上非但沒收他的兵權,還升了他官。
一年後,二公子余傲病重去世,余友年便對外宣稱餘烈死了,讓餘烈頂替余傲,把他送去瓊島,明的是養病,實則把他軟禁在了瓊島。
在餘烈講述完後,陸沉風轉臉看向段毅:「段公子可有聽明白?」
段毅連連搖頭:「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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