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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來了台州,母子相見後一番敘舊,寧王的病情有所好轉,先前「發病」時做的一些事記起了大半。有了寧王和王啟,里應外合,他不怕周雲裕翻出巨浪。
裴煬道:「明日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陸沉風壓著眼,眉峰如刃,冷聲道:「後日回京。」
裴煬無奈地笑了聲:「我可以晚些時日,但你要儘早回去。棲霞島『地震』一事,一夜之間插翅般飛入京城傳至朝堂,短短几日,已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彈劾你的摺子雪片般堆在御案上,御史台那幫子人、以及本就與你結怨的官員,每次上朝都跪在殿外,要求今上立即處死你以安民心。」
「先有私藏龍袍意圖造反之事,接著又是私挖銀礦導致棲霞島數百人傷亡。現如今,連聖上也惱了,他即便知道你無罪,可你沒辦好差事,照樣有罪。聖上氣得不輕,限你十日內回到京城,否則連他也保不了你。」
陸沉風捏了捏眉心,心煩道:「這次確實是我的錯,是我大意了。」
他那天只把離礦山較近的百姓轉移了,忽略了島上其餘的百姓,不管如何,百姓傷亡,他難辭其咎。
裴煬勸道:「我們人手有限,可調用的人不多,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更何況敵暗我明,你我又並非地方官,做起事來束手束腳,出些紕漏也是在所難免。」
陸沉風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受災之人安撫得如何?」
裴煬溫潤地笑道:「都按你吩咐的做了,發錢分糧,官府出資為他們修繕毀壞的房屋。」
「發了多少錢?」陸沉風問。
裴煬道:「傷一人無論男女都是給五錢銀子。死一個成年男子,給三兩銀子;死的若是老弱婦孺,則是一兩銀子。」
「不夠,遠遠不夠。」陸沉風聽了,斜著嘴笑,笑得壞入骨髓,「你告訴劉全德……」
他走到裴煬跟前,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死一個二十歲至三十五歲的男丁,官府額外補給五十兩銀子。」
「五、五十兩?」裴煬驚訝道,「會不會太多了。」
陸沉風撇了下嘴:「不多,五十兩剛好能激發出一個人的貪念。」
裴煬明白過味來,搖頭直笑:「你呀你……」
他也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調侃道:「那夜在船上,你一番正氣凜然的話差點把我都騙了,什麼『我上陣殺敵,圖的不是讓人記住,也不是後世之名,只求天下安定,百姓能過上安穩的生活』,你小子倒是當了回英雄,把人小姑娘哄得五迷三道的,卻害得我做惡人為你捧臭腳。」
陸沉風自嘲地笑了下:「實屬無奈。她並非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走南闖北多年,風裡來雨里去,什麼樣的男人她沒見過?能打動她的唯有一顆赤子之心。我半生風霜,滿手血污,唯有使點下作手段,才能……」
他想說「才能留住她」,話至嘴邊,卻終究是強忍苦澀咽了回去。
「倘若回到十年前……」他又搖頭笑笑。
十年前又能如何?他連自保都難。
裴煬接下他的話:「十年前你毛頭小子一個,無權無勢,而她還只是個九歲多的小姑娘。」他嘆了口氣,「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棲霞島一夜間死了十幾個二十歲至三十五歲的男丁,都說是地震給震死的,傷者家人抬著新鮮的屍體來府衙要「五十兩」傷亡補給銀。
死的那些人,都是在錦衣衛監視下死的。
不該死的,他們便及時出手制止了。
該死的,他們就冷眼旁觀,任其被家人殺死。
偏偏在這時,府衙庫銀被盜。
百姓聚集在衙門口鬧事,甚至有人朝府衙大門上潑黑狗血,儼然把府衙當成了污穢之地。
劉全德躲在衙門裡,連面都不敢露。
朝廷派了巡撫過來,明面上是審查台州礦山一事,實則是要整頓台州。
陸沉風與巡撫認識,深知是皇上的人,便將錦衣衛從府衙撤了出來,集中去對付周雲裕。
周雲裕再次被抓,這次抓得很徹底,再無翻身的機會。
陸沉風使了招借力打力,找湖廣總督余友年借兵。他跟余友年聯手,兩人一暗一明,以迅雷之勢剿了周雲裕的老巢,連同周雲裕轄下的三十幾座海島,全數攻占收歸朝廷。
最後以私造兵器、勾結倭寇等數十條罪狀,將周雲裕打入死牢,不日押解入京問斬。
告示一出,滿城皆驚。
令陸沉風頭疼的是,周雲裕的罪名貼出來後,台州府衙再次被圍住了。
府衙門外跪了黑壓壓一片人,全是為周雲裕求情申冤的。
巡撫氣得吹鬍子瞪眼,把陸沉風大罵了一通,也就他與陸沉風有些交情,又是皇上的心腹老臣,才敢罵陸沉風。
陸沉風被他罵得連連點頭,痞笑著向他應承,定會處理好此事。
所謂大奸似忠、大偽似真,一點不假。
周雲裕從小精通數算,對經營之道頗感興趣,於詩詞文章上卻是半點不通。為此,他父親沒少打他罵他,細柳鞭都抽斷了好幾根,逼著他頭懸樑錐刺股、挑燈苦讀四書五經,只盼他科考入仕、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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