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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省去讀書入仕,直接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掙錢,又有何錯?怎麼就賤了呢?」
陸沉風扯了下唇:「周老闆自然沒錯,錯的是商人重利無信,錯的是官場腐敗黑暗。」
周雲裕譏笑道:「我們講究『中庸之道』,把這個『中』字吃得透透的。走前面被打,走後面被踩,唯有溫吞吞不前不後地走在中間,如此才能□□,才能有活路,才能走得久遠。」
「我原本只想做點小生意,混口吃的,巴掌大的一小塊面餅,被我越扯越大,扯得面盆大。此時身後人人如狼,個個都恨不得從我身上咬去一口肉。」
陸沉風笑著落下一子:「周老闆做的可不是小生意啊,你開創了海上商路,貫通南北,橫穿東西,前無古人。」
周雲裕不理會他的嘲諷,繼續道:「沿海八府三十六州,今天這個總兵來抓倭寇,明天那個知府來捉強盜。我一開始是據理力爭的,後來我知道,他們抓的是我手里的銀子。」
「陸大人,您說說我若想活下去,該如何做?」
「是,十年前,大人十八.九歲正意氣風發的年紀,周某不恥誣陷了您。可那時周某已無回頭之路了。」
「倘若二十年前,官場上都是陸大人這般高風亮節的人,周某又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陸沉風抿著薄薄的唇,眼神凜冽肅殺。
良久,他冷聲開口:「這不是你通敵叛國的理由!」
「是。」周雲裕低頭笑著,指間黑子欲落不落,「亂花迷眼,權欲薰心。這一生,我卻不後悔。」
陸沉風站起身,袖間勁風橫掃,白子擲落在棋盤上,翻滾著。
「悔與不悔,由不得你。」
從牢房出去,天已黑透。
濛濛月光灑落,雪地昏茫茫一片。
裴煬從關押馮姚的牢房出來,兩人迎面對上,彼此都疲憊地扯了下唇。
「棋下完了?」他笑著問。
陸沉風食指抵住額角按了按,搖搖頭:「你我低估了周雲裕,那是個真正的硬骨頭。」
裴煬不屑地冷笑:「再硬的骨頭,進了鎮撫司詔獄也得軟成稀泥。」
陸沉風拍了拍他肩:「交給你了。」擦身而過時,他偏頭叮囑,「今夜留神,萬不可大意,馮姚也要看管好,別讓他出意外。」
「馮姚,呵……」裴煬冷笑,「那才是條真正的毒蛇,前朝的忠臣良將,被他害死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們徐家,我們陸家,都是受他迫害。十六年前,他從宮中逃出,被當時的月門門主救了,後來他卻殺了月門門主,奪了門主之位。」
陸沉風看著前方,聲如涼夜:「這世上從不缺毒蛇,缺的是赤誠之心的捕蛇人。沒有馮姚還會有趙姚李姚……你我此番雖是奉命捕蛇,但終究是帶了個人恩怨。他日若這樣的事與你我不相干了,難保我們還能冒著生死危險去捉一條咬不到你我的毒蛇。」
「想那麼多做什麼?」裴煬手肘一抬,搭在他肩頭,「你我的處境,能否活到新的毒蛇出現,尚未可知。」
陸沉風拿開他手臂,轉身道:「走了。」
裴煬應道:「嗯,路上小心點。」
陸沉風轉回頭朝他痞氣地撇了下嘴:「回去抱媳婦。」
裴煬垂眸一笑,斂去眼中神色,終究沒戳破他,眼看大仇將報,不忍心再往這傻小子心肺上插刀。
姜音仿佛被撕碎了,咬唇忍耐著,眼淚不受控的從眼角流出。
瑩亮亮的汗水似水晶珠子般從額上滾落,一顆一顆順著粉光艷艷的臉頰迤邐而下。
陸沉風看著懷裡的人,像飽漲的花骨朵,正欲綻放。
他抱緊她,溫柔寵溺地親吻她眉眼,舐去她眉上汗,吻去她眼下淚。他想做個護花人,將她澆灌得越發瑩潤嬌艷。
「乖乖,我輕輕的……」
他聲音啞得發沉,喉里像嵌了炭。
姜音用力抱著他,恨不得將指甲掐入他皮肉,把他掐爛掐出血,最終仍是忍住了,只以指腹上的軟肉磨他緊繃的背。
「不,不要輕輕,我要你重重的。」她聲音細細的顫抖著,「重重的,才能記得這一刻。」
才能記住你。
風吹動窗前素白軟紗,陳舊的月亮時隱時現,零散照進屋,牆上影子隨著月光一前一後。
陸沉風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崩扣子般裂一道又一道,他卻渾然不覺,血與汗交融,沿著緊實鼓脹的胸膛蜿蜒而下,野與狂交織,令人動容到心顫。
姜音仰頭含他喉結,凸起的喉結在她舌尖滾動。
「乖乖,別咬喉。」陸沉風騰出只手撥她頭,把她頭往下按,「咬你男人這裡,往心尖上咬,重重地咬。」
姜音將唇貼了上去,卻沒用力,輕輕的柔柔的吮他傷口。
她不敢掐他,不敢撓他,也不敢用力咬他,她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月下歡,夜間露。
太陽下消散。
陸沉風聽到有人在叫他,不止一人,有李石的聲音,還有黎江、苗武……
他迷濛著眼伸手去摸,卻摸了個空,心重重地往下一墜。猛地翻身坐起,他甩了甩頭,四周空寂如古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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