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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大姐可是跑了好幾天瓦市才看中的這頭馬騾。」方五昂著頭,將手中牽著的繩子往俞旼珏的手裡塞,「俞兄弟,給,這馬騾你牽走,路上省得費腳,你那金貴的腳丫子怎能靠走著去吉州,得坐在板車上才行。」
俞旼珏沒伸手,只看著方五道:「五哥,我……」
他話才剛說出口,方五已將繩子塞在他掌心,邊塞邊小聲道:「牽走,平安出門,然後……平安歸來,記住沒?」
俞旼珏看著方五泛紅的雙眼,握緊了手中的繩子,用力點點頭:「記住了,我家就勞煩五哥幫忙看著點。」
說完,又轉頭對一旁偷偷抹淚的蘇和說:「阿和,我這屋子的鑰匙就交給你了,雨天來幫我看兩眼,要是漏水記得叫三哥他們來幫著收拾收拾。」
蘇和本想張嘴說話,最終卻只能不停地點頭。他怕說話會帶著哭腔,讓要出門的倆人心中不喜。
「三哥,我這趟出遠門,留下的爛攤子只得讓你幫我收拾,我在這先謝過三哥了。」
俞旼珏對著馬三拱手,馬三握緊拳頭,沉默著重重點頭。
騾子是蘇村長和方五馬三幾家一起出錢買的。
板車上還放著兩身蓑衣和兩頂斗笠,這是白村長給的。那兩床厚鋪蓋,是范村長送的。
另外剩下的就都是路上的乾糧,都是又圓又厚的干餅。
這些干餅並不是一家家分開的,而是三山屏靠俞旼珏做營生的人家一起出的穀米,混著做出的餅子。
單只一家出的穀米做不了幾個餅,但好幾家一起合著做,餅子的數量倒是勉強夠路上吃。
這些人家受了俞旼珏的恩惠,自然是捨不得讓他離開。
有捨不得讓人離開的人家,肯定就有巴不得讓人趕緊走的人家。
像蘇阿狗等好吃懶做之流,知道俞旼珏手中能賺錢的法子再怎麼輪也到不了他們身上,自然巴不得讓這貴人公子趕緊走,大家一起窮,一起喝西北風,這才叫人心底痛快。
這些人縮在牆根下,看著同村的鄉鄰滿臉憂傷,他們一個個的,都露出了稱心的笑容。
俞旼珏背著大竹背簍,身旁跟著牽騾子的景赬,四周是送他倆出遠門的鄉鄰。
在三山屏這麼久了,俞旼珏還是第一次走出七家溝,穿過范家村,再經過上興灣來到村頭的小木橋前。
「我和阿九這就走了,大家回去吧。」俞旼珏轉身同三山屏的鄉鄰們揮手道別。
「誒好,兩位公子路上多加珍重,到了吉州要是有空,給我們來信報平安。」蘇村長哽咽著細細囑咐俞旼珏,「記著走官道,夜裡莫要趕路,吃食也別不捨得吃,身上的銀錢要藏好……」
直到走到了官道,俞旼珏耳邊仿佛還響著蘇村長叮嚀的話語,眼前也仿佛閃過三山屏眾鄉鄰的身影。
見俞旼珏沉默了一路,景赬牽著騾子頻頻側頭看他。
「阿珏可是捨不得他們?待你在吉州落腳安居,到時再過來看看。」
「是捨不得,」俞旼珏長嘆一口氣,也不再回頭看,只盯著前方窄長而無人煙的官道,「我在這也算是有了家,到時候在吉州就是第二個家了,以後要是有空,我可是要來回都住上幾月的。」
景赬點點頭,雖心中不認同,但還是附和俞旼珏的話道:「好,到時我同你一起過來。」
在這個時代,尋常百姓輕易不挪窩。有些女子更是一生都沒去過鎮子上,平日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回次娘家罷了。
俞旼珏作為一個現代人,哪會記著這事。他只想著寒潭在三山屏,所以他自己就算走的再遠,總是會再回來的。
走的遠了,分離的憂傷也淡了,俞旼珏走的久覺得累,自個兒爬上騾車坐好。怕弄髒了鋪蓋被子,他還細心疊整齊,用蓑衣擋在最上面,想著山高路遠,總有露宿街頭的時候能用上。
三山屏歸於平州,在平州和吉州交界處。
照理說,俞旼珏去吉州,走兩三天也就到了。
可景赬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太昌城。
太昌城是邊關的守城,位于吉州恆郡太昌關。
從平州三山屏要去太昌城,需要穿過整個吉州,簡單來說,就是橫穿整個省。
俞旼珏並不知道具體的路線,還以為不遠,哪知外出第一天的晚上,他們就要露宿荒野。
景赬還怕俞旼珏會心頭不快,卻見對方巴適得很,自個兒將鋪蓋攤在騾車上,還在比劃著名尺寸,想著倆人怎麼擠才睡得下。
「阿九,咱倆曲著腳擠著睡,可以湊合一晚上。」俞旼珏靠著大竹簍同景赬說話。
「嗯,阿珏徹記趕豬棒不要離身。」景赬點頭,又繞著停放騾車的大樹走了一圈。
騾子早卸了木板車,吃飽了野草,這時正靠著大樹在打瞌睡。
看著頭頂上的樹影,俞旼珏感覺像是在野外露聽見景赬的話,他怕會遇見劫匪,想了想後,垂頭在竹簍的背包中翻出了一樣銀光閃閃的東西套在手上。
做完這一切,他心情輕鬆地邊和景赬聊天,邊手指靈活轉著趕豬棒:「阿九,吉州要走幾天?」
「……要些時日。」景赬正在給監控器設置定點,瞥了一眼他手上戴著的東西,也沒追問那是什麼。
俞旼珏先前拿出的趕豬棒、監控器、手錶,早就被景赬研究透了,這些日子則又在研究錄音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