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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錯覺, 伊黎塞納能看見他的精神力脈絡如同黃金樹葉的脈絡,一根一根像毛髮一樣細, 順著窗外蔓延出去,猶如爬山虎的藤蔓。
他自己的精神力在具像化,而伊黎塞納的精神力被他吸引, 瑩藍色的線條將金色環繞, 緊緊交纏在一起。
精神力跑出去,伊黎塞納沒有覺得腦袋被抽空, 他的神明一向溫柔而慈悲,不會讓他的精神力陷入到暴走狀態。
金色的精神力把治癒的力量帶給他,伊黎塞納覺得耳清目明,下意識睜開眼。
風聲帶著沙沙聲響起,窗外有一縷白色的精神力飄進來,糾纏住了金藍螺旋精神力。
伊黎塞納提高了警惕,那精神力帶著陌生而親切的氣息,讓他想要抗拒卻沒那麼有動力,他湛藍的雙眸在夜裡沉寂而冷漠,死死盯著精神力看。
然而那精神力緩慢凝結成了一個陌生的形象,是久違的神明的樣貌,說是陌生卻也熟悉,像春風一般和煦。
伊黎塞納認出那張臉,是原初蟲母法拉米的面容。
祂已經逝世接近二十年了。
就在這座花園宮殿建築的最高山頂教堂里,牆壁上描繪的油畫是祂,彩繪玻璃是祂,是祂成年的樣貌,受著陽光多洗禮永不腐爛。
而不久之後就會在祂身邊添加上言諭·阿迦羅的少年塑像。
這白色的精神力是更高維度的幻想,還是法拉米蟲神降臨的神跡?
伊黎塞納無法確定,這道幻象好似是祂遺留下來的精神力構成,曾經有戰場上存活的冕下部下在記實錄里寫過,法拉米冕下曾用純白的精神力連結軍隊,異族對白色回憶聞風喪膽,蟲族因此矗立在星際戰場的金字塔尖。
如果祂一直化作磁場圍繞著言諭周圍,那麼用量子空間來理解的話,祂的靈魂也有可能化成了一段數據,留在阿洛緹娜花園裡面,不死不滅,祂在,也無處不在,一直等待與言諭的精神力接軌。
也許只有某種特定的磁閥產生反應才能將這些粒子組合成幻象,讓祂暫時回到世間,通過磁場的連結方式。
遠方山頂雪白的圓形古典柱子下,是白色最開始的來源,祂的蟻翅展開九支,身體來到王庭里,蟲肢步過開滿睡蓮的水池,觸鬚一點一點入侵到小言諭的額心。
神明短暫的來到他身旁,降下福祉,祂溫柔而憐憫地低下頭,眼睛裡似乎看不見伊黎塞納,只能看見擁有祂血脈的小蟲母。
祂修長的手憐愛的摸了摸小言諭的頭髮。
金色的力量如蛇一般遊走,行走過言諭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細微的纖維,祂用自己的一部分填入稚嫩的軀體之中,將它們緩緩修復成該有的樣子。
那是一種極其溫柔戀愛的觸碰,讓蟲遍體生溫。
可是小蟲母冕下像是完全察覺不到這些。
他的手指輕輕攥著柔軟的被褥,深陷黑暗的夢境無法讓他清醒,模糊不清的視野里,他看見了法拉米的面孔,平靜的感覺浮上心頭,就像看見世界另一個維度的生靈,降臨到他身邊。
「沉睡吧,」祂的聲音低沉沙啞得不像話,「讓我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你,當你醒來……我們會再次重逢的。」
小言諭在睡夢中平靜地呼吸著,他沒有拒絕,儘管他可以做到將白色驅趕。
但他溫順地接受這一切。
身軀在過於溫和的情緒中生理性地顫抖,伊黎塞納聽得出他的聲音是強作冷靜,意識到少年言諭的意識要徹底回來了。
屬於他的神明再次光臨,伊黎塞納低下頭,傾身向前,抵握著他的手,手指拂過他跳動著的、脆弱的側頸動脈,恍若著迷一般感受他的心跳。
他看著言諭的手臂,肢體,漸漸長出來,他感受那些象徵他在生長著的一切變化,如同觀賞精美的藝術品,連少年面容的雕琢都賞心悅目。
祂的白色精神力觸手撫摸著言諭的面龐。
消散的神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寂靜中環視四方的虛無,一個絕對安全的空間,讓小幼崽安然長大。
言諭就在這片虛無中生長出血肉,羽翼逐漸豐滿,身體在柔軟雪白的被褥里深深陷進去,他的臉頰也輕輕落在軟枕里。
風停下了。
伊黎塞納望著一切歸於平靜。
言諭沒有被驚醒,他很少有這樣安睡的時刻,但每一次睡著都是安靜的。
伊黎塞納撥開他的黑髮,露出那張幾天未見的熟悉的臉。
夜風讓這一片皮膚變得溫軟可親,他低著頭,用嘴唇去親吻蟲族的王,唇下的面頰有種淡淡的香氣。
伊黎塞納在偷親他。
言諭似乎感受到了臉頰的癢,他緩緩睜開一半的瞳孔,倒映出伊黎塞納的臉龐。
溫柔的神明靜靜地望著他。
被發現的伊黎塞納仍然表現出了常規的臉紅,但是他沒有離開,這對他來講已經是天大的勇氣,藍色深沉的眼神在言諭瞳孔里打轉,滿眼是說不出口的真切的思念。
「言言。」伊黎塞納叫他的名字。
言諭看見他的口型,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