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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罕見的白冰種寒蜂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子彈沒傷到軟骨,所以他還能飛,不管多少彈藥打在他身上,他都用超高的精神力頂住了,如果活捉了他,地球的昆蟲綱又能擴展一個龐大的支脈,不過,活捉他的難度不亞於九天攬月,五洋捉鱉,只能放棄。
人們開始懷疑起來,蟲族真有那種名為「愛」的高級情感嗎?
人類的昆蟲綱學者都不曾建立起這樣的理論,沒有事實結構支撐,就不能成立。若非親眼所見,不可能有人猜得到,哪怕是生性殘暴的雄蟲,也存在著微薄的情感。
在那些對人類而言微不足道的情感中,最濃郁、最芬芳、最難以忘卻、為之斷腸的,名叫「愛」。
……
伊黎塞納還是放了他們一條活路,收回所有的觸手,讓殘餘的飛行器連滾帶爬地飛回大氣層。
"言言不希望看見我這樣醜陋。"伊黎塞納怔怔地想,"祂愛好和平,祂喜歡安穩,我得聽祂的。"
太空里的溫度不亞於天然大冰窖,伊黎塞納恍然回神,呢喃道:「言言,你也很冷吧……」
他解開自己的衣服,但是他解了很久都解不開,乾脆扯壞,自言自語道:「對不起,我忘了,你怕冷,要穿衣服,你總是生病,稍微冷一點都要感冒…沒事的,我們先回到母巢星,那里安全的…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不會了……」
伊黎塞納強自鎮定,扇動著支離破碎的翅膀,停留在太空艙門前,玻璃照出他,他被凍到嘴唇發青,睫毛生霜,俊美的側臉溫柔卻狼狽,臉色乾涸的淚痕都沒有擦掉。
他推開艙門,逼迫自己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好像腳底踩在釘子上,扎得他鮮血淋漓,疼痛難忍。
但是走到安放言諭屍體的地方,他卻沒有看見那具沉寂的、被子彈貫穿胸口的屍體,而是看見了一枚光潔的蛋。
……怎麼會?!!!
伊黎塞納連艙門都忘了關,太空艙撞上宇宙氣流,蛋順著地面甲板就滾下去,伊黎塞納猛然回神撲過去抱住蛋,顫抖著手,按下了閉合艙門的按鈕。
然後,伊黎塞納意識到什麼,低頭聞了聞那枚蛋。
——有言諭的信息素味道。
那種他朝思暮想的,甚至親口品嘗過、塞進身體裡、在黑暗屋子裡擁抱著彼此抵死糾纏過的味道。
他後知後覺,閉上眼睛,眼淚蜿蜒流下來,沾濕了他的睫毛。
這是奇蹟嗎……
他哭得委屈死了,好像被拋棄的小動物,隱忍著哽咽了幾聲,終於放聲哭泣,喊啞了嗓子,猶如劇痛的野獸。
所有的難過和痛苦在這一刻完全釋放,伊黎塞納幾乎喘不過氣來,意識到是神明的力量拯救了言諭,他抱著蛋磕頭,頭碰到地上咚咚作響,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那種委屈就好像空氣里也擠出來了檸檬的酸澀,他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白髮沾濕一臉,本能地用最柔軟的肚腹護著這枚蛋,好像每一隻懷著小蟲崽的母親。
哭夠了,伊黎塞納憔悴的跪在地上,用額頭抵著這顆雪白的、嶄新的、乾乾淨淨的蛋,親吻著帶有餘溫的蛋殼。
溫柔繾綣,愛意纏綿,他低低的喘著氣,一刻也捨不得放開了。
失而復得的愛人,就是神明賜於他全世界最好的寶藏。
「你心軟了,對嗎……」
伊黎塞納連哭帶笑,眸光破碎的說,「你還是捨不得扔下我的……你還沒說過喜歡呢,怎麼能不要我?」
-
母巢星。
米拉蟲族們先感受到了空氣里的血腥味,隨後,一隻白頭髮的俊美雄蟲快步走進母巢,小心的把一顆潔白的蛋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米拉蟲族們全都擠進洞裡看那顆蛋,無疑,那是蟲母身上的味道,可是……祂怎麼變成了這麼迷你一顆可愛蛋?!
是不是你這個混球搞出來的花樣!
伊黎塞納聽見米拉蟲族質疑的嘶鳴聲,疲憊但是沉著的說:「不是我。冕下受傷了,在蛋里重新孵化,這段時間是戰亂時期,通訊設備全部失靈,我們得等蟲找到這里。」
米拉蟲族們圍著蟲母蛋,那模樣比伊黎塞納還要緊張這枚蛋,嚴肅的揮了揮觸角,一隻一看就很溫柔的雌性米拉爬過來,用短短的前肢摟起蟲母蛋,小心翼翼地放在米拉蟲族那群還在孵化過程中的蛋里。
蛋和蛋挨在一起,有取暖的功效,而一縷淡雅而溫柔的氣息從蟲母蛋里飄散出來,薰染著那些米拉蛋。
是治癒的氣息,溫暖如春,在寒冷的冬夜裡,也散發著寬容的撫慰。
蟲母待在蛋里,依然有影響其他蛋的能力,米拉蟲族的蛋開始破殼,這些死卵終於獲得了新的生機。
米拉蟲族們難以置信,它們不約而同的抱起新生的小蟲們,恭順的低下頭,向蛋殼裡的蟲母致敬。
蟲母哪怕化成了蛋,都在保佑著祂的族民。
祂的族民們則把最真誠的愛意奉獻給祂,它們現在毫不懷疑為什麼言諭可以成為蟲族的王,這一字的重量,祂用了生命來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