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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所有的收尾事務言諭都會親自參與,雖然疲倦,但是充實,就這樣忙忙碌碌了大概三天,在返程的路上,言諭靠在床上放空,抱著枕頭不說話。
他很累,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累,這又不算什麼,忙起來,就不會去想……
智腦卻接到了帝國內務府的邀請——
請他正式入住中央星系。
「冕下,歷經兩年,帝宮已經完全修繕成功,等待您的檢閱。」
內務大臣溫和的說,「聽說您在阿洛緹娜花園有一座植物園,我們等比例為您建造了一座,種滿了您最愛的白玫瑰花,這還是斯藍先生的提議,他似乎有一顆星球的玫瑰花,可以源源不斷的向帝宮進獻,他似乎為您,種了一星球的玫瑰。」
「包括您喜歡的白獅、雪狼、黑豹,這些獸人族的禮物也一併接了來,並且為它們修建了宮殿飼養,您覺得怎麼樣?」
「都好。」
言諭同意了,掛斷通訊後,他把自己關在客房裡,抱著膝蓋坐在舷窗旁,靜靜看著那些艦船。
整條國境線滿目瘡痍,言諭獨自望著那高懸的月亮,曠野的風吹拂晚星,他的心裡藏著說不出的心事,全都被不動聲色地埋於塵土之下。
飛船緩緩駛向中央星系,自此,日月輪換,星雲流轉,一年又一年。
儘管是在預料之中,但是言諭依然覺得恍惚。和焦爾們這一仗,竟打了整整八年,仍未結束。
慕斯元帥足足有三年沒有來過信,也許是戰事繁忙,也許是出了意外,畢竟軍政處已經許久沒有接到過來自於前線部隊的戰報了。
暗物質的特殊用處太多了,焦爾族用暗物質組建的信號塔阻斷了他們的信號,這八年裡,焦爾族雖然沒有明目張胆針對蟲族,但是暗戳戳的針對一點不少,外交部因此多增派了一個部門專門用來應對他們。
前線失聯,軍政處沒有一天不在嘗試著重建信息橋,那次,蘭諾假替慕斯給言諭寫信卻不幸被發現,言諭敲開他辦公室的門,卻沒有勇氣問他為什麼。蘭諾並未尷尬,寬和地笑著,八年給他的面容添上了幾分溫柔沉穩,幾分成熟穩重,還是那身黑西裝,眉眼里充滿的仍舊是溫柔的愛意,他說,寶貝,過來,叔叔抱。
蘭諾擁抱了他,撫摸著他的頭髮,感覺到他的低落,便溫聲細語的慰藉著年輕的帝王。
八年之間,帝宮之外寒來暑往,秋去冬藏,時光流轉飛逝,一切就像夢一樣模糊卻又清晰,帝國很平靜,那些事情好像沒發生過一樣,但是經歷過戰爭的蟲族並未忘記,由於慕斯元帥尚未活著回來,無數媒體預料,還有一場看不見的海底暗潮正在醞釀著洶湧。
時間被一次次打碎、重組,讓記憶變得光怪陸離,卻又無比鮮活,在言諭二十歲生日這一天,太陽光遲遲沒有照進帝宮的寢殿,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黑暗。
柔軟華麗的大床上,青年帝王輕擰著眉頭,緩緩睜開眼。
眼前並非看慣了八年的寢宮天幕,言諭伸出手,看不見手的形狀。
言諭再次失明了,這種病症在他成年後愈發多見,帝宮醫務處想盡辦法也無法治療。
八年之間,帝國的醫術前進了一小步,那就是研發出了一款復明鏡,在失明的時候戴上,能感知到光的折射,從而辨別前方是否有物體。
言諭沒有戴,有的時候,他覺得眼前漆黑不重要,只要享受這片漆黑,那這就是一種精神的享受。
還有一個原因,言諭經常性的頭疼,頭疼也讓他經常看不見。
他近來政務繁忙,夜難安寢,帝星的頂級醫師來了一批又一批,訂製了無數安眠的藥,然而吃了幾瓶仍不見好。
言諭索性停了藥,醫務處好幾個老御醫苦口婆心勸了他三個星期,最後以一位老御醫心臟病突發送進急救室而告終,號稱蟲母冕下不吃藥他就要拔管。帝王坐在老御醫床前給他擦眼淚,無奈又好笑的妥協了。
但是這一折騰,言諭整個蟲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原本還算柔軟的臉頰褪去嬰兒肥,那張曾經如幼蝶般懵懂稚嫩的臉龐,早已生長為清冷溫柔的模樣,如抽絲剝繭般改變著曾經的少年,使他成長為沉靜可靠的帝王。
帝宮營養局的雄蟲們每天變著花樣兒給他做吃食,儘管如此,他仍然脆弱的像是昂貴易碎的人偶,蒼白而柔軟,拄著權杖走路時,這溫潤又柔和的帝王總能引發帝國民眾對營養局的新一輪口誅筆伐。
帝王向來是不多言的,一如當年的誓言所說,他從容地拼盡一身病骨,守護著他的帝宮、他的族民、甚至是他的夢魘。
圖雅送給他的人偶靜靜的擺在壁爐上,被呵護的很乾淨。
八年前那場戰爭像是蛛網一樣纏繞著他的夢境,讓他偶爾就會夢見那一天,他無法入睡,卻也無法立刻就醒來。
山谷里的風不斷地吹來,深淵裡不斷傳來異種的悲鳴,他不停的想起伊黎塞納,本以為在夢裡,伊黎塞納會責備他,不論為了任何理由,言諭都認為伊黎塞納會不甘心就那樣死去,因此會有怨言,夢境如果也是一種平行時空,那麼他願意聽伊黎塞納的抱怨。
但是沒有。
每一個每一個夢裡,伊黎塞納都那樣的溫柔,會戴著白手套,拉著他一起彈鋼琴,看書,和他暢談未來的理想與抱負,重複的叫著曾經的稱呼,每一個都那麼熟悉,就連同他夢境裡的擁抱,都好似帶著溫度。